余兰和范达喜结婚了,丁佳楠却没有出现。
只有姜榆知道,她连夜离开了北城。
除了拜托姜榆多看顾余兰,没有任何举措。
姜榆沉默以对,她不是救世主,自认为没办法救余兰于水火。
草草在轧钢厂家属院这边吃了酒,姜榆便告辞离开。
意外的是,她却在门口遇见了丁禾。
丁禾转身就跑。
“丁禾!”姜榆出声喊住她。
女孩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她上前。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丁禾神色冷漠,“我听我妈说,余兰把工作转让出去了,还听说她要结婚了,我就过来看看。毕竟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多少还是有些缘分在。”
无懈可击的回答,姜榆却觉得有些奇怪。
丁禾瞧着可不像是在乎余兰的样子。
她虽然小,但很聪明,也很清醒,会抓住一切对她有利的因素。
“她结婚了,你要过去当面祝福她吗?”
听见姜榆这话,丁禾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好似很排斥余兰结婚这件事。
“她为什么要结婚?”丁禾冷不丁问了句。
姜榆愣了下,“什么?”
丁禾眼神添了几分厌恶,“我说,她为什么要结婚?在豫南的时候,她被那个男人欺负得还不够吗?她为什么还要和男人在一起?”
姜榆神色复杂,“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生物,千人千面。”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她会和那个男人生孩子吗?”
姜榆摇摇头,“我不知道。”
丁禾嗤了声,“他们这种人,也会爱自己的孩子吗?”
这一次,姜榆沉默以对。
丁禾好似也没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抬脚就走。
姜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
走出巷子,贺庭岳正在路边等她。
看着姜榆沉思的神情,猜道:“见到丁禾了?”
姜榆点点头,“你说她为什么会来?”
贺庭岳问:“她自己怎么说?”
“她说,看在和余兰的一场缘分上。”
贺庭岳不予置评,只问:“媳妇儿,你还记得耿国华吗?”
姜榆自然记得,把余兰等人从魔窟中救出来的,就是他。
“我们把丁禾带回北城后,他也没放弃调查丁禾的身世。”
姜榆脸色凝重,“他难道没接到消息,丁禾已经找到家人了吗?”
贺庭岳摇摇头,“没有。”
这正是矛盾之处。
如果丁禾真的是蓝饶萍的女儿,她是从北城被拐卖到豫南,两地公安局消息应该是互通的才对。
“可是萍姐说,这么多年负责她女儿这桩案子的梁队长已经核实过,有理有据,丁禾就是她的女儿。”
姜榆醍醐灌顶,恍然道:“梁队长在说谎!”
他会这么做,必定是有利可图。
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拿这件事做文章,偏偏在这时候把丁禾推给了蓝饶萍。
“如果丁禾也不是萍姐的女儿,萍姐知道真相的话,该有多伤心啊。”
姜榆即将做母亲,对蓝饶萍的感受,更能共情。
“可梁队长这么做的理由呢?”
贺庭岳给出了答案:“焦宗耀。”
这个名字,把整件事都串联了起来。
丁禾相当于焦宗耀埋在蓝饶萍身边的钉子,随时用来对付她。
“难为他想出这么多损招,我面子还真大。”姜榆冷冷嘲讽。
贺庭岳扶着她的胳膊,慢悠悠往前走。
姜榆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我之前就在怀疑,丁禾是不是真的失忆,如今看来,失忆也是假的吧。”
贺庭岳淡声道:“十有八九,但没有证据。”
毕竟她一口咬死自己失忆,也没有人能断定就是假的。
姜榆皱着眉,“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不想回家?”
贺庭岳垂眸看她,幽深的瞳孔闪现出锐光。
“媳妇儿,兴许豫南就是她的家。”
姜榆脚步立马收住,惊愕抬头。
“可是根据当地人所说,他们不留女婴!不然这么多年,他们也不必想尽办法从外地拐卖女同志回去生孩子。”
贺庭岳神色微冷,“凡事都有例外。”
也许丁禾,就是那个例外。
她一个女同志,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没有人会怀疑她,更没有人会把她和人贩子归为一类。
用失忆为由,走出豫南,来到首都,搭上蓝饶萍。
再到如今,和焦宗耀勾结,成了蓝饶萍的亲生女儿。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丁禾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
姜榆脑海中本来有一团迷雾,任由她怎么想,都冲散不开。
经贺庭岳一提,这个总是想不通的问题,才渐渐清晰明了起来。
“丁禾会不会……是余兰的女儿?”
这个想法一出来,姜榆就惊住了。
看似荒唐,但又觉得合理。
“丁禾不是在地窖里发现的‘受害者’,她身上没有被虐待的痕迹,村子里拐卖女同志是为了生孩子,丁禾年纪却这么小。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当时无人怀疑,只是因为大家本能觉得,那几个村子不留女婴,丁禾不可能是当地人。
“走,回家。”
姜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巷子,放完的鞭炮渣铺了一地,混合着雪化的污水,被人踩得残破不堪。
今天勘破的真相,像一块大石压在姜榆心头,一连好几天心情都有些郁郁。
十二月底,姜榆身子愈发重了。
天气越来越冷,有时候出门极不方便,贺庭岳都想让她提前和厂里休假。
然而宣传科暂时没有副科长,她一休假,就无人能顶上。
恰好这时,郑厂长和她提了一件事。
“元旦之后,差不多就是你的预产期了吧?”
姜榆点点头,“中旬左右,但这两次检查,大夫都说会提前。”
郑厂长说道:“上头推荐了一个新的人选,接替宣传科副科长一职。”
姜榆已经连续提了吴金顺两次,都被拒绝。
第一次是魏楠,却不知这一次会是谁。
“我能提前知道是哪位吗?”姜榆问道。
郑厂长道:“从妇联那边调过来的同志,叫孙水仙。”
“是焦宗耀推荐的吗?”
郑厂长一顿,“是。”
姜榆垂眸,似在思考,其实心中跟明镜似的。
这些天,贺庭岳已经把那位梁队长的底给摸清楚。
他媳妇儿孙水仙在妇联很多年,但一直没有往上升的机会。
这回借着焦宗耀的手,把孙水仙塞到宣传科,无非是想给她换一条赛道。
最好能趁着她生孩子这段时间,把她挤下台。
“厂长,能往后推一推吗?之前在我生完孩子回来之前,别让孙水仙进国棉厂。”
郑厂长眉头一皱,“可是你走了,宣传科无人可用。”
姜榆正色道:“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让您看看吴哥的本事,他不爱理事,不代表他没能力。等我回来,如果上头还是坚决推选孙水仙,我无话可说。”
见她如此坚持,郑厂长只好点头。
“那就明年过完年再说。”
反正也就一两个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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