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干嘛在这院子里飘来飘去?”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她继续飘着,渐渐适应了自己的虚无,风卷着一片树叶,从她柔纱一般的幻影中穿过,“林子?”稚嫩而又圆润的声音响起,她惊诧地护住自己红彤彤的小嘴巴,这是自己的声音吗?
“谁是林子?”肉肉的小手又一次护住自己的嘴巴,可嘴巴并没有动,但这的确是自己的声音,是跟随自己的意念发出的声音。她的头发像火焰一样支棱着,小小的她穿着透红的大摆裙,胭脂红的脸蛋上,镶嵌着乌黑乌黑像葡萄一般的眼睛,到处寻找那男孩声音的来处。
“你就是林子啊!你本是这家的娃娃,可惜只活过6天,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呢!你是林家的孩子,我叫你“林子”错不了!”
“哦~”她还在到处找寻那声音的主人。
“别找了,你看不到我的!”男孩的声音再次响起。
“凭什么你能看到我,我看不到你?!”
“因为我不像你那样飘来飘去啊!”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身体没有了,以后都要飘来飘去了吗?”
“你只有7天的时间可以毫无附着地飘来飘去,如果7天之后你还继续飘着,就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啊~?!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个院子,自有你的去处。”
“可我还不想离开!”
“那你可以选择做林家的下一个孩子,可是七天的时间,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再有个孩子?”
“我才不要再做他们的孩子!我知道幸福孩子的父母应该是什么样的。”她记得那个温柔的妈妈,还有那个高大帅气的爸爸,那是幻觉吗?
“爸爸妈妈应该是无条件爱着自己的孩子的,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才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再做谁的孩子!”她撅着小嘴咕哝着。
“那你去做这个院子的一头牛、一头羊?但最终总会被人变卖或者宰割,如果是一头牛,你还总要下地干活,但好处是,还能移动,但终归你还是归人管,主人不爱你,你的日子依旧会很惨。”
“不要!”她气鼓鼓地挂在枣树上,暂时不想飘了。
“那就去做一棵树、一棵草、一朵花?不能移动,他们活多久,你也只能活多久,比如一棵草、一朵花可能一天就被人摘掉了,那你可就真的死了,但如果有幸碰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她可能会通过一种奇妙的方式把你带走,你甚至还可以同她一起共同体验她的人生呢!”
“那我就做一棵树!做一棵可以移动的树,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想呆在这里,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现在为什么不想离开这里?”
“因为我恨他们!我爷爷说了,这是他们两个种下的孽债,要用一辈子来还的。”她攥紧了肉肉的小拳头。
“我看你就做一棵石榴树吧,正好她有新苗要发了,附着也是有讲究的,不管是什么,她必须在你离开肉体的那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七天后,你才可以附着,这七 天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念做一些事情,可是等过了这7天,你附着上之后,想再利用自己的意念做什么事就难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她现在正挂在石榴树枝上,好奇地到处瞧着。
“我也是林子啊,本来我是和你一起的,可是你太霸道,母体的营养只够一个人的,全被你给抢了,所以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我就被你吸掉了。”还躺在泥土里的他当然不会被她看到,他注定为她而存在,提前为她探好了路,这一世因为她,他都没见天日,可那一世,只有四指的他,本来可以等她长大一点,把自己长在她手上的手指要回来了,可却因为她莫名其妙的怒气,刚跟着爸爸妈妈回到温暖的家,就被她带到了这里,又因为她的余怒未消,拖延了时间,活活让一场暴雨阻断了他们回去的路,好在这些她是不知道的,不然可能又要闯祸。
那七天里,林子在院子里飘来飘去,她不知道的是,她和林云谦和訾杜鹃的亲子之情是浅薄的,她不知世事,林云谦和訾杜鹃又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六天的亲缘早就尽了,恨也是在逐渐消散的。
自从那天晚上被林云君踹了那一次后,她本来想通过这七天去好好折磨一下他们,可是她逐渐失去了恨的能量了,一旦选择就不能放弃,她也离不开这个院子了。
第7天的午后,林成盛躺在院子里小憩,天越来愈热了,林成盛自己在院子里搭了个安屋,白天晚上睡在里面,凉快的很。
空气弥漫着轻纱雾障,一阵清脆的欢笑声飘来,那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动听,孙女离开之后,他第一次有了笑脸,地面上长出一颗小苗,长到婴儿般长短,变成了一个穿着石榴裙的小娃娃,摇着他的手说:“爷爷,我渴!”然后又咯咯咯笑个不停,转了个圈,石榴裙上有几个洞。
“爹,咱走吧,套好车了。”林云君轻轻晃了一下林成盛的胳膊,这是割麦子的季节。
林成盛回味着刚才这个梦,上次那个梦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今天是头七,这孩子是想告诉她什么,他内心无比的笃定,七天了,心疼的都碎了,这是个多么有灵性的孩子呀。
他没理会站在一旁的林云君,满院子看,找新苗,“你找什么?爹。”
“找新苗!”林成盛像是找到心灵寄托一般。
“啥新苗?林云君也跟着转了个圈,看着周围。
“咦~,爹,你看,石榴树旁边又冒了个新芽出来!”林云君招呼着他爹林成盛。
那是一颗柔嫩的小苗,已经长的挺高了,只是没人注意,被羊啃的有点秃了,
“君儿,你去搬点砖过来,给这颗石榴树垒个小小的圈墙,把它给围起来。”
“爹,这旁边长出来的侧苗,他也长不大呀,把他移了,重新找个地方栽上吧。”
“不行,我没松口,谁都不准动!现在就垒!”林云君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不再吱声,他是个瓦工,手艺不错,一会的功夫,就垒好一个齐腰高、带着均匀圆窟窿的圈墙,又挡牲畜、又透风。
林成盛又浇了一些水,看着水渗进去才准备下地干活。
“你爷爷对你真好!”男孩的声音响起。
“那当然了,我都看到我爷爷掉了好多次眼泪了,我叔叔对我也很好,他为了救我,手都被烧伤了,刚才他垒墙的时候我都看到了,那一对夫妻反倒像没事人一样,只想自己,真自私,我讨厌他们!”
“没事,他们总归会走的,你看这家里人也都不待见他们两个,连牛都讨厌他们,前几天,我和牛牛说悄悄话来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