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黑影如一阵风般疾驰而过,后面追赶的几个人速度也相当惊人。他们在夜色中穿梭追逐,眨眼之间,就消失在北边朦胧的月色之中。此时此刻,“怡园”变得毫无防备,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就在这时,怡园的一角突然闪出另一道黑影。此人看上去十分沉稳,稍作犹豫后,立刻冲向花园中央的一片花丛,伸手抓起一个人扛在肩上,然后越过花园,左右穿插,一路向南飞奔而去。他的身形异常敏捷,动作娴熟,显然对这里的路线非常熟悉。转眼间,他就成功避开了各处的明暗哨卡,来到了吕梁山的南端山脚。
这个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迅速将肩上的人放下来,并解开其脉搏处的穴道,迫不及待地问道:“蓉阿姨,上次我给您的那包独门解药,您没有服用吧?”言语间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这两位女子,一位名叫甘泉,另一位则是昊连蓉姑。
话说昨晚,甘泉如同往常一样进行着例行巡查工作。突然间,她发现昊连蓉姑正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潜入怡园之中。原本,甘泉打算出声劝阻,并告诉她一件重要之事,但考虑到周围耳目众多,实在不便行动,于是便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甘泉刚刚返回之时,立马又接到了三先生下达的命令——让她悄悄潜入花园,暗中监视大头等一行四人的一举一动。由于她选择了通过暗道进入花园,因此秦大头等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没过多久,匡三先生突然注意到花丛中似乎有些异样,立刻责令甘泉前去搜查。此时,甘泉灵机一动,决定暂时不去询问对方身份如何。表面上看,她是用掌力向下劈砍,但实际上却暗自改用了隔空打脉的手法。首先,她封住了对方的哑穴,紧接着又点住了其软麻穴。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为她担心眼前之人真的就是昊连蓉姑,如果不小心让她误会自己有意袒护,说不定会当场与自己展开一场激烈搏斗。
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巧合,这样一来,确实成功解救了昊连蓉姑,避免了一场厄运降临到她身上。
昊连蓉姑虽然脉道被封住了,但耳朵和眼睛仍然可以听到看到。当她刚刚被点住的时候,心里还不停地咒骂着计泉,后来看到自己没有被处置,反而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一直到甘泉把她救出山洞,她这种惊疑的念头依然没有消除。此时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满心惶恐焦急的神色,惊慌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一些,但还是矜持地反问:“吃不吃很重要吗?”
“那不是‘百日丹’的解药,而是穿......”甘泉急得说话结结巴巴。
“穿什么?”昊连蓉姑并没有看向对方,所以显得很沉着冷静,但她已经察觉到甘泉对她并没有恶意,于是接着说道:“那会对我不利吗?我可并没有服下去呀!”
甘泉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双手一拍,娇笑着说道:“真是老天保佑,您果然没有吞服下去,原来那包药竟然是穿肠烂肚的毒药!”
“那你为何要向我说是独门解药?”昊连蓉姑大惊失色,满脸都是疑惑不解之意。
只见甘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既然前辈您发问了,晚辈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其实,这一切都要从彭云初说起……他曾救过晚辈一命,晚辈无以为报,本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感谢他。然而,世事难料,最近发生了一些紧急情况,晚辈迫不得已才去追杀爱玉二人。结果,彭云初追了上来,经过一番诚恳的解释,我们最终达成协议,他会在中秋之前将解药送来,之后便分道扬镳了。”
昊连蓉姑听得目瞪口呆,她只知道彭云初曾经救过甘泉,却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的内情。于是,她连忙追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甘泉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尽管她们同为女子,但当说到某些细节时,甘泉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羞涩难当。
昊连蓉姑听完后,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甘泉的一丝好感。她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所以,你就愿意一辈子侍奉我了?”
甘泉并没有立刻回答,她那美丽的脸庞上却迅速泛起了两朵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一般迷人。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突然间连续变化数次,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唉!只怪我生为女儿身,有些事情无法如愿以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她的神情凄凉,话语中充满了哀怨,就算是心如铁石之人看到这一幕,也会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
昊连蓉姑听到她的话外之音,明白她还有委身下嫁但未能如愿的事情,不禁想起自己在婚姻中遭受的不幸,心中越发感伤。再看到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感受到她的娴静婉约和柔顺温和,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甘姑娘,你真是个好姑娘啊,只可惜……”她本来想说出彭云初失踪的事,但又担心伤害到对方的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话题,勉强笑道:“如果你觉得寂寞无聊,不妨暂时跟我回家里住一段时间吧。”
甘泉立刻坚决地说道:“不!我答应过我姐姐要嫁给......”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突然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声音也变得低柔起来,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
昊连蓉姑的脑海中突然感到一阵空虚,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她急切地问道:“你要嫁给谁?”
甘泉的脸色忽然变得沉稳坚毅,慷慨激昂地说道:“没有的事。她先毁了约,如今就算没有这回事了!”
“是你们姐妹之间的约定吗?”昊连蓉姑追问道。
“嗯。”甘泉落落大方地回答道:“那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口头约定罢了。”
“噢?!”昊连蓉姑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只能用两道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无妨。”甘泉苦笑着解释道:“我妹妹她为了自己的私利,好几次都逼迫我嫁给那个人,可我始终没有答应。这次我回去偷她的独门解药,恰巧被她当场抓住,在她的追问下,我因为之前已经和宗少爷有了约定,所以就如实告诉了她。”
“她一见有机可乘,立刻要挟我,说可以给我解药,并且让我亲自送去,但需要我嫁给那人作为交换条件,我思忖衡量一番后,便答应了下来。之前在半途送给您的……”
“你不是说那是穿肠毒药吗?”昊连蓉姑突然插嘴发问。
“那是昨天夜里她才告诉我的,说那根本不是解药,而是穿肠的毒药。”
“她为什么会突然告诉你这些呢?”
“我也不知道!”甘泉愤恨地说道:“当时我非常生气,质问她为何要毁约背信,她却说那包药虽然不是解药,但您也并未吞下‘百日毒丹’,所以她不算背信毁约。”
“如果我因为胡乱服用了这包穿肠毒药而不幸身亡,那又该算谁的罪过呢?”昊连蓉姑感慨地说道。
“是啊!我也这般质问过她。”甘泉愤愤不平地说道,“她说药是她给的,我只不过经手送下去罢了,这笔账理应算到她的头上才对。”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混账之人!”昊连蓉姑气愤至极,忍不住脱口而出,破口大骂道。
甘泉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十分尴尬,他默默地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说。
昊连蓉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太重了,于是连忙放下脸上的怒色,换上一副温柔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说道:“事情可不能任由她一个人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啊!你既然已经不打算再遵守承诺了,那么就跟我一起回到九连山去吧!”
甘泉深受感动,泪水如决堤般流淌不止,哽咽着说道:“我不会跟随您前往,也不会返回吕梁山了。我心里很清楚,尽管姐姐现在没有逼迫我,但只要等到开教大典结束,她就会强行让我与那个人成婚。我早已做好了决定,只需寻找到一处荒凉僻静之地,伴着青灯古佛,度过这残存的一生。宗少爷若是归来,请您替我转达一句话,就说我并未失约。”话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几乎无法继续说话。
昊连蓉姑听到“宗少爷回来”这几个字时,脑海中犹如闪电般快速思索起来:“她为何会提及钟儿回来?难道她知晓钟儿的去向吗?”于是问道:“你是否知道彭云初此刻身在何处呢?”
甘泉诧异道:“您竟然还不知晓吗?!他前去翠柳谷应晨光苦修的邀约了啊!”
“然而,在翠柳谷并未发现他们二人的踪迹啊!”昊连蓉姑皱起眉头,满心疑惑地回应道。
甘泉神情镇定自若,缓缓地说道:“我猜事情可能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宗少爷心地善良、为人忠厚老实,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其实,她之前也曾多次派人暗地里打听,得知翠柳谷中根本就没有两个人的踪迹这件事。两人叹息了一会儿,突然间,甘泉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连忙问道:“蓉阿姨,您既然已经来了,那昊连帮主他会不会也来呢?”
“听说是要来的吧!”
“您觉得,他老人家会愿意归降金光教吗?”
昊连蓉姑心里很清楚父亲的野心勃勃,一心只想着能够统领整个魂梦,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别人的管束呢?她不停地摇头,缓缓地回答道:“恐怕很难啊。”
甘泉突然跺着脚说道:“那可就糟糕了!今天晚上可是金光教的开教大典啊,各个方面都已经布置妥善了,如果来宾中有谁敢不答应顺从金光教,那么就会......好了,我虽然并不是教中的人,但也不方便透露其中的机密。趁着天色还没有亮起来,您赶紧沿着他老人家来时的路去找他老人家吧,千万不要让他老人家踏进吕梁山半步啊,我也只能跟您说到这儿了!”
昊连蓉姑看到甘泉说得如此严肃认真,心里一下子慌了神,连忙问道:“这样做难道不会触犯到‘卜二’夫妇的忌讳吗?”
甘泉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伏在昊连蓉姑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昊连蓉姑听后非常高兴,并劝说甘泉和她一起走,但是甘泉坚决不同意,于是两个人只好流着眼泪分别了。
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月亮却已经升了上来。
吕梁山的大广场上,成千上万盏灯同时点亮,照得亮如白昼,甚至连月光的光芒都被掩盖住了。
在广场靠南端的东西两侧,每侧都摆放着五十张精美的楠木太师椅,总共一百张。然而,这些椅子上空无一人。广场中央却是另一番景象,黑压压的人群挤得满满当当,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神情肃穆而又庄重,显得威风凛凛。
在南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高大的木台。这座木台高达一丈多,方圆五丈有余,三面被金色帷幕环绕,唯有面向广场中央的一面是空着的。但在台口顶端,横挂着四个醒目的大字。
那是四个镶嵌着四道金边的圆形框架,里面以红色打底,金色书写,异常夺目。即使在灯火通明的远处,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那是“开教大典”四个楷体大字。
木台的后壁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红色绸缎,上面用金色物品点缀着“金光普照”四个大字。金色与红色相互映衬,格外耀眼夺目。
红绸前面,安放着一张巨型供桌,上面摆满了香烛、三牲供果等等物品,琳琅满目,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然而台上却是空无一人。
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群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每一个角落,他们全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整个场面安静得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这时!
突然间,从北面的尽头传来一声高呼:“嘉宾到!”
随着这声呼喊,只见百十名僧道尼俗,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鱼贯而入,在几名执事的引领下,井然有序地步入广场。这些人或穿着袈裟,或披着道袍,或身着素衣,或打扮华贵,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他们按照既定的顺序,纷纷走上台口两侧早已准备好的百十张太师椅上,依次坐定。
这一群人的到来,犹如在那平静如镜的死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原本寂静无声的广场上顿时掀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然而,就在这时——
“当!”一记洪亮而悠长的钟声响起,如同惊雷乍响,震耳欲聋。这阵钟声瞬间传遍全场,使得刚才还略显喧闹的广场立刻恢复了宁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此刻,场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唯有那悠扬的钟声在空气中回荡,余音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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