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离开树林,月下一片寂静,一个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从树丛里出来,她双手微微颤抖,捧着一只洁白的玉佩,眼睛是前所未有的光。
“一样……一模一样!”她反复摩挲着玉佩,像疯子一样喃喃自语,“老天爷都在帮我颜如枫,哈哈哈!”
两日后,京城王府。
秦知颐终于退烧了,昏昏沉沉间,他睁眼第一句就是问:沈雪环呢?
“雪什么?”李壑陵在桌边正写案宗,提着的笔顿了顿,太医确实说人两天后就会醒,但也没说他醒了会胡言乱语。
沈雪环波澜不惊的岔开话题:“总之,洪家人的口供里这个蒙面怪人给洪中明出了不少主意。”
见秦知颐胡说了一句以后没了动静,李壑陵示意她继续说。
沈雪环把口供和常绣绣的描述叠在一块,复述了一遍,最后道:“常绣绣的话可信度很高,据洪家人说,洪中明把此人奉为上宾,洪家也是在此人来之后才开始起色。”
李壑陵皱起眉头,找到这个人的确是个棘手的事,洪家倒下后他肯定跑了,现在搜人也迟了,他们毫不占优势。但棘手归棘手,他的手段在京城里探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
忽然,他想起救下秦知颐的女贼。
此人出现的莫名其妙,先是在他的私宅,又混到秦家,还救了秦知颐,她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思考间,他忽然盯向沈雪环,这个人跟女贼的行动轨迹几乎重叠,突然出现在京城,跟秦家人十分相熟,对秦知颐很关心。现在想想,他和女贼出现在京中的时间相差无几。
沈雪环虽然不知道李壑陵在想什么,但从他眼神看得出戒备和疏离。快速复盘了一遍最近几天的行动轨迹,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很可疑。
“前日,明明是你最先发现秦知颐被绑走了,禁卫军也看到你出了城,”李壑陵忽然开口,眼睛直勾勾盯上她,“为什么最后把秦知颐救出来的反而是那个女贼?”
有些事就像衣服上的线头,起初不在意,可一旦发现后抽丝剥茧,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况且,正如魏丞相当初所言,李壑陵行事向来谨慎,他的细心的确是件好事,但希望不要放在针对她的问题上。
沈雪环暗暗腹诽,嘴上却还是恭敬道:“王爷说的人,小的跟她交过手,她十分狡诈,让下人穿着她的衣衫引开小的自己跑了。她说话当不得真,也许她只是看逃不掉了,才诓骗大家说是来救人的。”
高级的谎言,就是你不需明说,摆些事实让对方自己分析就是了。
李壑陵将信将疑,回想起那女贼确实是衣衫不完整,好似脱过外套一般,跟薛欢说的符合,这才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罢了,真假本王自然会查。倒是你,”李壑陵忽然欺身靠近,把她逼到墙角里,高大身影盖在头顶上,像一座山压过来,山顶是一双冷的泛冰的眼睛,“你最好是清白的,若让本王查出你也在台上唱戏,什么下场知道吗?”
沈雪环在女人里算高挑,但在李壑陵跟前仍差着距离,只能仰头看他。来自王室的威严压得她喘不上气,但她偏偏又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忍不住梗起了脖子。
“王爷怕不是富贵日子过多了吧,要不是你说事成之后能带我进祭神塔,我岂会站在这跟着你们当苦力?说到底我们只是交易关系,王爷何必自讨没趣。”
这不就是在说他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别没事找事吗?把整个皇城翻过来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李壑陵只觉一股无名火蹿上来,身侧两只手猛然握紧:“荒唐,谁准你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的。”
“实话实说怎么荒唐了?王爷也觉得此事荒唐吗?”沈雪环不甘示弱,她在南周都没受过这些委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是军营出来的有些道理不用我讲王爷也明白,这对将士而言有多失望你比我更清楚!”
这无疑火上浇油,李壑陵紧握的手突然砸在她头侧,厉声道:“军法要求将士绝对服从,绝无背叛,你敢发誓你跟此事毫无瓜葛吗?别以为你多清白。本王从南疆大营打探到的消息你怕是不知道吧?”
沈雪环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因为性别不同,她在南疆大营有时行事作风在外人看来确实可疑,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见她哑火,李壑陵气极反笑,居高临下睨着她:“南疆大营说,薛欢此人一年前往南周探取情报,自此失联。你不妨说说,为什么你要跟军中失联?这一年你在南周都干了些什么?”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震的她脑子一懵,恐怕是父亲以为回京后,沈家就不再需要“薛欢”这个身份了,正好借此机会给“他”一个合理的退场。
如果事情顺利,这个借口简直无懈可击,北澧和南周关系不善,没沈将军准许绝不会有人去南周探究竟。可老爷子没想到自己女儿不仅还用着这个过期身份,甚至用到了岘王跟前。
见她开始思考,李壑陵嘲讽道:“别说那个人不是你这种鬼话,本王是拿着画像问的。”
看他一副审问犯人的嘴脸,沈雪环脾气蹭一下也上来了。她虽然从小顽劣,对她爹也没几句老实话,但对李壑陵她做的每件事都问心无愧,祭神塔她自己也能进,之所以留下帮忙,还不是因为温泉别馆的事让她良心上过不去。
抛开性别,是她为一己私欲强迫李壑陵在先,害他名声受损在后,这件事让京中多少人看了李壑陵的笑话,不用想也知道。他地位显赫虽不受这些影响,但错是她犯的,多少她也要负一些责任。
只是没想到有些人,非但不念好,还把她好心当驴肝肺,白瞎她难得的良心发现了。
“王爷爱玩猜谜游戏,那您继续。左右我也跑不出这京城,您自己猜好了再通知我,到时要杀还是要剐悉听尊便。”
李壑陵一双瞳气得颤抖,他耐心等一个解释,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破罐子破摔的回答。这个人就不会动动脑子,他要真想动手还用得着在这浪费时间,一个眼神就有一堆人争着要把他碎尸万段纳投名状!
“好!你既然不说,本王有一万种让人开口的方法。”
他突然动手,掌风一划,沈雪环衣服前襟当即散开,她下意识还手,正好挡住他来背后卸脊椎的手。
两个人都是军伍出身,都跟沈将军学习过,审犯人的习惯大体相似,都是先卸对方的行动力,沈雪环完全预判到了他的动作。
对有自尊的犯人来说,刻意羞辱绝对是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绝好招数,无论对女犯人还是男犯人,脱衣都是最快的。
沈雪环慌神之下飞起一步,离开他的控制,躲闪不及肩膀中了一掌,她压肘卸力试图逃跑,但他手劲极大,余力既扯开了她肩膀的衣服,也震碎了头顶的发冠。沈雪环心脏猛一收缩,顾不得四散的头发,立刻去捂肩膀上的咬痕,那是李壑陵亲口咬的,他不可能不认识!
好在咬痕不在这个肩膀,她心里长舒一口气,就地一滚朝门边跑去,一头长发散乱在后背。
开门时正好碰上乌金,乌金听见屋里有打斗的声音这才靠近,没想到刚准备进去就被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拉开房门,仔细一看,好像是个女人?
不是?女人?王爷房里怎么会有如此衣衫凌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