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将水烧好,奶娘拿出一片叶子揉碎撒在沸水中,立刻院中人都用力吸着鼻子。等到要倒茶时才发现碗也不够,村长赶紧又带人四处张罗借碗。
村长也跟着分到一碗茶喝,这一口喝下去,浑身舒泰,村长带着人跑来跑去,早就渴了,端着碗也不停歇,咕嘟咕嘟就给灌下去了。
“好喝,真解渴。还有吗?”村长放下碗说。
“没了。”陈刘氏无语的看着村长。
“怎么了,一仓媳妇,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村长奇怪的问。
“没有。”陈刘氏摇摇头。
“这茶真不错,不知什么时候能买到?”
“就是,这可是好东西,陈老爷去了,多种点,也带回来点卖。”县令道。
“这茶怕是不会在咱们这县城里卖?这茶贵。”陈刘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能有多贵,咱们城里这些富户总不会喝个茶都喝不起吧!”首富赵老爷就不服气说。
“是啊,咱们这些人也有些家资,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城市里的高门大户,还能喝不起茶。”一些人不敢明说,都在小声议论。
陈刘氏也不说话。这里毕竟是小县城,他们不会了解。
“陈夫人,请问这茶要多少钱?”县令问
“当时二皇子说了很多这茶的好处,我也没记住,就记得二皇子说这茶延年益寿,要是卖,就你们手里这一碗就要十万大钱。”陈刘氏说道。
“咔”
“嗝”
好几个都被茶给呛住了。
“十万大钱……这不会是仙茶吧!”赵老爷道。
“对,驸马就说这茶是仙茶。”
这话一说,都不舍得喝这茶了,有的小口仔细品尝,还有几个赶紧摸摸身上有没有什么器皿,把这茶倒进去带回家里。
“咳咳咳”村长这时候是不停的咳嗽。他终于明白陈刘氏为什么那么看自己了,现在自己都想把喝下去的茶吐出来,这陈刘氏早说啊,这可是十万大钱,就这么的被自己喝进肚子里了,现在晃晃肚子都能听到水滚动的哗哗声,只是今天这哗哗声听着更像是钱被拨动的声音。
“娘子,真要我种这种茶?”陈一仓问。
“是啊,我都跟二皇子说了,咱们这就数你种地最好。”陈刘氏道。
“种地,我是最好,可这种茶,我不敢种。”陈一仓担心道。
“种茶和种地都是一样的。”陈刘氏安慰道。
“这么贵重的茶我要种坏了,怎么办?”陈一仓还是不放心。
“不用怕,二皇子会教你种的。”陈刘氏道。
“就是陈老爷你可别畏首畏尾的,要不是二皇子看不上我,我都想去种茶。”赵老爷道。
“赵老爷,你养尊处优的,让你种,你还干的了活吗?”院里一阵笑声。
这会儿那些置办东西的下人也都赶过来,一个个呈上礼物,这礼物堆得跟个小山一样,陈一仓和陈满粮看的眼睛发直,谁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种类的东西,这些是要把自家房子装满。
“众位,这是谁的礼物,都请带回去,我家是一件都不能收,镇国侯府和二皇子对下人宽厚,但是规矩极严,下人贪赃枉法,不但不会包庇,还要从重从严处理,众人心意民妇替二皇子领了,这些东西还请带回。”陈刘氏坚决道。
“陈夫人不必客气,就当是我们付的茶资,刚才喝了陈夫人那么贵的茶,这点礼物才值几个钱。”县令带头说。
“那茶是二皇子赏赐,民妇并没花钱,而且先前就已经说了,是我家请众位喝的,这些礼物还请带回,不要为难民妇,民妇在此拜谢众位。”陈刘氏对着众人行礼。
话已至此,县令只得让文书过去拿回自己的礼物,其他各家也都上前拿回自己的东西。
“众位的心意,民妇会转告二皇子,民妇送众位。”陈刘氏又行一礼道。
众人与在村口分别。只剩下陈一仓一家人和村长。
陈一仓才说:“娘子,真要让我们都去镇国府啊!可我什么本事没有。”
“二皇子说种地种的好就是本事,就让你负责种茶,以后还能成啥来着?”陈刘氏说到这里卡壳了
“我又没听二皇子说,我怎么能知道?”陈一仓道
“能成植物学家。”陈刘氏终于想起来了说。
“不就是种个地吗?还成学家,就咱村里最受人尊敬的私塾先生,也没敢说自己是学者。我竟然都成学家了。我可不敢。”陈一仓摆手说。
“二皇子说了种地可不简单,春种、秋收、夏耘、冬藏!这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陈刘氏掰着手指道。
“没想到,二皇子还是个行家。”陈一仓道。
“二皇子说了他给你创造条件,让他专攻植物学,只要你在这方面有所突破,一定会扬名整个夏国。”奶娘开心的说。
“我只要能种好茶就行了,我可不敢奢望扬名夏国。”陈一仓道。
“你只要按二皇子说的,就一定能,二皇子可不是一般人,别看他只有三岁,他的心思连镇国候都佩服。”奶娘自豪的说。
“弟妹,这样叫你行吗?”村长插话道。
“行啊!别听那些人叫什么陈夫人,我哪是夫人,我就是个下人,伺候人的。”陈刘氏爽快的说。
“弟妹,满粮去了也跟着一仓兄弟种茶吗?”村长问。
“二皇子都安排好了,让满粮拜驸马为师。”
“拜驸马为师,学什么?”陈一仓好奇问。
“一仓,我看你是种地都种傻了,你知道当今驸马是谁吗?”村长抢先道。
“谁啊?”陈一仓问。
“弟妹,看还真傻了,真不知道,当初弟妹他爹看上你什么了,把弟妹嫁给你”村长道指着陈一仓说。
“还能看上啥,种地呗。”陈一仓道。
“我给你说,当朝驸马张浚鸿乃是镇国候的独子,也就是以后的镇国候,镇国军的少将军,怕是镇国军以后的元帅也是他担任。拜他为师当然是要学领兵打仗了。”村长说道。
“那不就是要当将军。”陈一仓道。
“那还要看满粮能不能好好学,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陈刘氏道。
“弟妹这就多虑了,满粮以我看肯定能学好,这要说让满粮学文,我不敢说,学打仗肯定行,弟妹你不在家不知道,你家这满粮整天就领着孩子打架玩了,这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都被他带着咱们村子孩子打了一个遍。”村长苦笑着说。
陈一仓也点头同意。陈刘氏也苦笑,自己孩子怎么样,自己能不清楚,自己走的时候,满粮都三岁了,那时候就整天鼻青脸肿的回来,农家孩子自小就是到处跑,大人活忙也没空管。
“我不知道人家孩子家人找一仓兄弟多少次了,就带着孩子来让我评理的次数,我都数不清了。”村长说。
“给村长大哥添麻烦了。”陈刘氏带着歉意说。
“都是乡里乡亲,又是邻居,我能不帮忙吗?”村长道。
“这三年确实是多亏村长一家了,满粮穿那衣服都是村长家嫂子给做的,”陈一仓点头说。
“一会儿我就去谢谢嫂子。”陈刘氏感激的说。
“谢啥,这不都是应该的,一仓兄弟,弟妹,跟你们商量点事?”村长不好意思的说。
“村长大哥,有事尽管说。”陈刘氏道。
“是这么回事,我想把我家巧儿许配给你家满粮,你们看怎么样?”村长紧张的问。
“我家都是我娘子做主。”陈一仓道。
“村长大哥,你家陈巧儿是个好孩子,可这事也要看俩孩子合不合适,能不能待在一起。”
“他们俩整天一块玩,肯定行,弟妹你不知道,满粮整天把衣服弄破,又不敢让一仓兄弟知道,总是偷偷让我家巧儿给他缝衣服,我家巧儿跟满粮同岁,哪会针线活,把那衣服缝的皱皱巴巴,一仓兄弟能看不出来,两个孩子还自以为诡计得逞。”村长笑呵呵的说。
“是有这么回事。”陈一仓也笑着说。
“这样当然好,我就怕……就怕……”陈刘氏有些说不出口。
“弟妹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不同意也没事。”村长道。
“不是,巧儿模样好,人也乖巧能嫁给我家满粮,是满粮的福分,我是怕最后害了村长大哥。”陈刘氏道。
“这是为何?”村长不明白的问。
“村长大哥,你今天也看到那些人的表现了,我是怎么对那些人的,还有我说的话可都是真话。”
村长点头同意。
“二皇子的下人也不好当,出来一言一行,别人都会以为是二皇子的意思。巧儿要和满粮定了亲,你在这里离二皇子太远,二皇子又不能及时约束你,如果你这要出事,那就是无法挽回的大事了。”陈刘氏尴尬的说。
“弟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都看我喜欢阿谀逢迎,还势利,可我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弟妹你在外面见过世面,你说咱们这山村里有什么?我在这山村里待了一辈子无所谓啦,可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们也待在这山村里。你们走的时候把巧儿带走,我对外就说卖给你家当童养媳了,跟我家再没有任何关系。咱们两家也不要再有联系了。”村长坚定的说。
“村长大哥,你这又是何必?我应下这亲事,待满粮到了年岁,我就让他回来娶巧儿就是了。”陈刘氏道。
“弟妹,这事你就按大哥说的这样办,咱们不都是为了孩子,说实话大哥也怕啊!今天那些来送礼的人,要真是找上我,我敢拒绝谁,我又敢得罪谁啊!”村长真心的说。
“那村长大哥,等你老了,就带嫂子来镇国府,我让满粮给你养老送终。”陈刘氏道。
“好。”村长流着泪笑着点头。
陈一仓和陈刘氏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院里已经站满了,都是他们村子陈氏本家,等到陈一仓夫妇走进院里,一群人赶紧围上来,那一个个脸笑的跟朵花似的,有几位年纪大的老婆子不顾腿脚不方便,也往前面挤,就是她们几个,这笑容吓人了点。
这些人东拉西扯的不说有什么事,也不离开。弄的陈一仓郁闷不已,本来自己就不善言谈,这些人这么热情的拉着自己不让离开,自己也不能甩手离开,还好有村长在旁边帮忙应付。
只见陈刘氏带着车夫把车上的东西搬进院里。
“三婶,你身体挺好的吧!这是我和一仓孝敬你的。
“大伯,你这身体还是这样好,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四嫂,三年没见,你过得挺好吧!这个送给你。”
陈刘氏给每人发了一份,这些人还是不走,陈刘氏只好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钱袋来,每人发了一个大钱,这一个个大钱发下去,发的陈一仓心疼的都要揪起来了。
“娘子,娘子,咱们就一百个大钱,这都少一半了。”陈一仓忍不住道。
众人听了这才离开。
“娘子,还有多少?”陈一仓看着瘪下去的钱袋问。
“不到五十了。”陈刘氏看着钱袋叹口气。
陈一仓心疼的直咂嘴。
陈刘氏又掏出三十大钱说:“村长大哥,这钱给你做巧儿的聘礼吧!剩十几个,明天去看看我爹娘。”
“这钱我不要”村长摆手道。
陈刘氏一咬牙,把三十个大钱又放进钱袋,连同钱袋一起递给村长。
“弟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十个大钱在咱们这里做聘礼已经很多了,咱们山村人,吃的都是自家地里种的,穿的也都是自家地头种的棉麻,自家女人织成布做的衣服,咱们农家人谁家里放过钱啊!”村长赶紧摆手道。
“那村长大哥是……”陈刘氏问。
“弟妹,那个……那个茶还有吗?”村长不好意思的问。
“还有两片叶子都给你了。”陈刘氏说着掏出两片苦草叶子。
“我只要一片就行。这太贵重了。”村长接过一片说。
“大哥,这东西虽然贵重,但是在咱们这也换不成钱,你拿着也没用啊!”陈刘氏疑惑的问。
“弟妹,村里人都羡慕我家房子最好,地也最多,我羡慕城里那些人有钱,可今天喝了弟妹那碗茶,我算是明白了,我羡慕有钱的那些人连碗茶都喝不起。我也不羡慕了,我就在村里做我的村长就好。这一片叶子,是给我那儿子要的,给他留着当传家宝。”村长看看手里的叶片说。
“大哥,这是大彻大悟了。”陈刘氏道。
“哎,人这一辈子,还是一仓兄弟悟的透彻,心里眼里只有地没什么不好,只做自己的本分,这才是无欲无求。”村长拍拍陈一仓的肩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