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穆浅染定下的离村时间,丹平村上下都忙活了起来。
飞星和纤云忙着收拾杂物,钟叔带着村长进山去了,学生们则是忙着将学堂和书房里的书籍一一装箱带走。
毕竟这段时间,这些书都是他们在打理。
至于乡亲们,则是忙着给即将离村的穆家和村中少年们装点特产。
虽然知道自家孩子跟着穆先生不会短了吃喝,但还是忍不住想给孩子带点去。
穆浅染来之前就考虑到这个情况,才会以给村长乡亲带些物件为由,多装了几辆马车,此刻自是不阻拦。
再者,周大成是个有分寸的人,早就嘱咐过,每家只能给捎一个包裹,多了就一个不留,全退回去。
于是乎,跟着一同离村的少年家中越发忙碌起来,须得捡着紧要的带。
总之,整个丹平村,都进入忙忙碌碌的状态,除了……穆浅染父子。
穆子修倒是还好,没那么闲,毕竟还有课业要赶,虽然不多,却还是在写日记上苦恼了许久。
最悠闲的,就数昨天又伏案许久穆浅染了。
此刻已经闲得手持一根拴了菜叶子的逗兔棒,和兔窝里的穆雪玩耍呢。
绿油油的菜叶子,对软萌的兔子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怎奈有人不当人,愣是不给它。
可怜短腿的小白兔,只能仰着兔头巴巴看着菜叶子在头顶飘来飘去,而后……瞅准时机就是一记兔子蹬鹰……哦不,是棒下夺菜。
可惜准头略差了了点,蹦跶十次中,起码有八次连菜叶子都没有挨到,剩下的两次,倒是咬到了菜叶……边边。
总之,忽略兔兔的满腹委屈,这一人一兔也算是玩得十分开心。
让不远处的少年们,都忍不住一面整理书籍一面围观。
“写完啦~”
认真写完今天课业的奶团子将笔一放,满脸欣喜,而后“呲溜”一下,就聚到自家爹爹身边。
狠心的小主人,不仅没有替爱宠伸张正义,反而抱着肚子咯咯直笑。
等笑得够了,小家伙才开口,却不是给小兔兔求情,而是……
“爹爹,崽崽也想玩儿,可以么?”
“好啊。”穆浅染正好玩累了,应完就将手里的逗兔棒递过去,结果一扭头——
就看见肉嘟嘟的胖手拎起了穆雪的兔耳朵,再轻轻一丢~
一团白影呈抛物线从穆浅染的眼皮子底下划过。
还不待她开口,就见圆滚滚的奶团子已经撅着小屁股“吭哧吭哧”倒退着往背篓状的兔窝里挤。
蹦跶了许久都没吃上几口菜叶子就被丢开的穆雪:???
再看鸠占鹊巢的小家伙,虽身子圆滚滚的,但当时老伍编的兔窝也不小,竟是恰好能将他大半的身子装进去。
穆浅染眨了眨眼,看看脚边迷迷糊糊被丢出来的穆雪,又看了看此刻只露出半颗圆圆脑袋在兔窝外的奶团子,半晌没说话。
正想着要怎么委婉地打消小家伙的兴致呢,便看见小家伙一手扒着兔窝探出小脸,另外一只手则是朝她招了招,声音奶呼呼的:
“爹爹~快来玩儿吖~”
被这九转大肠式语调惊到的穆浅染:!!
路过的飞星一个踉跄,差点和纤云撞到一起。
在一边整理书籍的周颉三人更是手一抖,在其他小伙伴的疑惑神情下,将书籍散了一地书。
继而手忙脚乱地蹲下身去捡,一边捡一边在心中感慨自家小师弟惊人的记忆力。
不过是那天夜里去客栈落脚时经过了那处烟花之地,竟是将凭栏上女子招揽恩客的样子学了个九成。
该说一句天赋异禀么?
那边,穆浅染脸上的神情也很是无奈,却只是说了句“不许学这个腔调”后,还是木着脸将逗兔棒上的菜叶子换成了……一枚铜钱。
尽职尽责如穆浅染,不论是教书还是逗宠物,都遵循着因材施教的原则。
果不其然,方才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学的穆子修,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一面蓄势待发一面点头应好。
嘻~今天又是幸福的一天呐~
……
最终,这项逗崽游戏,以穆子修成功夺下五文钱、穆雪成功啃到那片菜叶子落下了帷幕。
等飞星和纤云一人一只,将两只团子带去洗漱后,被迫玩了一刻钟逗崽游戏的老父亲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目睹全程的少年们不仅心有戚戚:其实有时候……他们觉得先生也是好生不容易。
傍晚。
穆家的马车再次启程,浩浩荡荡地驶出了丹平村村口。
周大成带着村民站在村口送行,穆浅染朝众人挥挥手,便让钟叔先行将马车停在路边,给少年们留了一刻钟时间告别。
人群前,十五个少年的家人皆满脸不舍,妇人们更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只是众人先前都得了周大成的嘱咐,便是再难过,也只将情绪往心里埋,别说哭出声,连面上都带着笑。
“好好听穆先生的话,不要想家里,家里什么都好。”
……
“先生要办的事情必然是大事,不该问你们不要瞎问,好好听话就行,穆先生肯定不会害咱。”
“爹娘、爷奶,孩儿省的。”
……
“大哥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爹娘和爷奶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
临别的话翻来覆去,仿佛怎么也说不完,最终,还是周大成出声,止住了这越说越煽情的送别:
“好了,先生的时间何其宝贵,莫要磨磨唧唧误事。”
说完又开始赶人:“赶紧上车去,不过是十五年,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少年们抹了泪,却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背着包袱站成一排,下一秒,便朝着乡亲们直直跪下。
周颉作为代表,一字一句郑重道: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但乡亲们放心,不论何时,我等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记得家的方向,
之后数载,还请双亲保重身体,也劳乡亲们帮衬一二,待我等归来,必定重谢!”
话毕,少年们竟是齐齐指天起誓:
“今日,我等在此立誓,来日,吾等若是学有所成,仕途通达衣锦还乡之日,便是我周家旁支归京之时!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毕,十五名少年不等长辈们斥责,便直直俯身,给一众乡亲们磕了个头。
沉闷的声音响起,让众人都失了声音。
少年的誓言,总是那般意气风发,让人闻之便忍不住心生感慨。
春风拂过,竟是让这番豪言壮语也带了些许生机,也让丹平村众人皆忍不住心潮澎湃。
“好!”周大成满眼欣慰,“不愧是我周家的好儿郎!”
将自家的嫡孙扶起,他万分骄傲地拍了拍其瘦削的肩膀,对一众少年道:
“你们且安心去,家中有我,有一众叔伯在,乱不了。”
……
拜别了父老乡亲,少年们抹着泪,头也不回地坐上了离别的马车。
坐上了他们丹平村再过数年也不一定能买得起的马车。
但这又如何?终有一日,他们会有自己的宝马香车,会靠着自己的努力,庇护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