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詹夫子的大吐苦水,穆浅染却是想得更远了。
周家、丹平村、詹家、南方……
这显然不是巧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詹家应该是太上皇给自家后辈留的另一个保障。
毕竟周家的凤钗能不能成功拿到都未知,稳妥起见,自然是要留个后手了。
如此,三任帝师的詹夫子和以詹夫子马首是瞻的詹家,自然就是最佳的人选。
要知道,詹夫子可是连储君手心都敢打的头铁人物。
虽然和揍娃跟喝开水简单的穆浅染比起来还差了些,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已经是惊为天人的存在了好么?
穆浅染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十分的合理,也越发感慨那位素未谋面的太上皇谋算之深。
如果周家的凤钗拿到手,也破了迷局,自然是好,不仅有岭南道的书院才子相助,还有金银财宝做底气。
如果周家的布置没能派上用场,那还有詹家这个兜底,只要不是蠢笨如猪,自然能想到去寻这位三朝帝师相助。
一旦詹夫子在手,还愁没有的天下英才相助?便是钱财……
据詹夫子所言,当年太上皇逼迫自己答应后,似乎也意识到其行径过于小人,便大手一挥,悄悄给了詹家许多不曾外漏的产业,美其名曰:
虽然太傅幼年罚朕甚狠,但朕也不是那般记打不记吃的,这些……便当做是朕给予太傅的谢礼吧,只要家中不出败家子,想来也是够用几世的。
如此,也解释了詹家明明是清流文官,家中也没有擅长理财之人,为何能攒下这许多家业的原因。
原来,一切都是有人提前布局,只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助力一把大厦将倾的皇室。
只可惜,原着中的詹夫子还没等到小暴君前去投奔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詹家的立场也跟着变了。
男主更是在七岁后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活,虽然中间收服了许多人手的,但总归是没有眼下得到这两手助力轻松——不对。
穆浅染忽地一滞。
这太上皇和国师都联手布置了这么重要的两手,难道还会想不到如果这两个都谋划都落空的后果么?
所以……原书中,那些被所谓的“男主光环”吸引来的下属,真的只是单纯地千里寻主,匡扶沐氏王朝么?
恐怕……很大概率也是太上皇的布局吧?
而那位被季常和陈平堂算计死的先皇,又在这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不过片刻的功夫,穆浅染的脑海中便浮现了这许多猜测,最终还是在詹夫子的连声提醒下,才稍稍回神。
“唯白小友?唯白小友?你怎的了?”詹夫子伸手在这个忘年交小友面前晃了晃。
是的,自从知道眼前这位也是敢于教训天子的勇士后,詹老先生就已经将其认定为知己了。
眼下,见小友整个人有点晃神,心中便不免又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说得过于严重了?
于是又开始找补:“虽然皇家人的心胸都不甚宽广,但以你与子修的关系,应是也不会将你如何,
只是你须得注意,往后可万不可再这般——”
话音未落,詹夫子便见他那知己小友低头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卷轴……
“这是?”
有些老花的詹夫子接过卷轴展开,稍稍拿远了些后,方才看清了上面打头的三个大字——保证书。
什么书?
已到古稀之年的詹夫子满头问号,连忙从怀里拿出叆叇(古代的眼镜)戴上,这才小心地将手里的卷轴完全展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保证书】
【今有沐氏后人沐宸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得以夺回祖宗家业,定不忘穆家的相护之恩,绝不亏待穆家后人。
也在此保证,不论日后是何身份,都不会因幼年之事翻旧账。】
这便罢了,最让詹夫子震惊的,是保证书的结尾,竟是还有三个红色的拇指印,上面分别写着——
保证人:沐家子孙沐宸
公证人:暗卫代表钟、沐氏子孙沐宪
……
沐宪,是先皇给那已故的大皇子去取的名。
如此一来,待日后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这份保证书自然生效。
这一刻,阅读完全文的詹夫子仿佛打开了新大门,脸上满是“竟还能这样”的恍然大悟。
只是——
“唯白小友,此保证书是何时写的?”詹夫子有些好奇。
要知道,此时的穆子修识字量已经不少了,这上面的名字都对不上,怎么会这么配合?
“这个……”穆浅染摸摸鼻子,有些心虚,“一年前。”
一年前?
詹夫子大为震惊,合着是趁着太子殿下还没开始认字就先下手了?
“公证人是几个月前刚加上的。”
幸好当时她写完保证书后,留了个心眼,底下空出了许多,就准备等后面看情况不对自己再添补添补。
直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钟叔和陈君等人收拾服帖,又得知了陈君的真实身份,
才拿出这份保证书,以“需要人身安全保障”为由,让两人摁了个手印。
如此,才有了此刻詹夫子看到的保证书。
“唯白之谋算,老夫佩服!”
将卷轴还给穆浅染后,詹夫子不免心中怅然,“若是当初老朽也能想到这一招便好了。”
“先生谬赞了。”穆浅染笑道,“与先生这般不计得失的倾囊相授相比,吾穆乾乃真小人也。”
穆浅染自黑起来毫不手软,反正……她又不是穆乾。
“此言差矣,明哲保身何错之有?”詹夫子一脸不赞同地反驳了她的观点,继而苦笑,
“想我詹文渊,这一生都在辅佐君王,最终又落得个什么?”
穆浅染沉默半晌,还是没有将事情和盘托出,倒不是不信任詹夫子,只是觉得………
二十多年前太上皇对那般信任的詹夫子都没有直言,必然是有什么隐情在,还是待查清后,再一同告知比较稳妥。
当然,不说实情归不说事情,老人家这忽如其来的emo,还是要稍稍干预一下,于是她问:
“那先生可曾悔过?可曾后悔三任帝师?可曾后悔收下子修?可曾后悔押上全部身家,只为助沐氏夺回皇位?”
“自是不曾!”詹夫子几乎是下意识道,“便是再来一次,吾亦往矣!”
话毕,二人便同时笑了。
“到底是老了,容易钻这牛角尖,让唯白见笑了。”詹夫子捋着胡子,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情。
“先生愿与我说这些交心话,乾甚是喜悦。”
至此,批判皇室中人的话题,终于落下帷幕。
屋外已经自觉聋了好一会儿的钟叔等人:……真是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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