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件事以穆浅染万般推辞还是不得不收下好大儿硬塞来的小金库落下帷幕。
至于要送给乙班学子的回礼……
穆浅染翻出了先前从詹夫子书房里默来的善本。
于是次日上午,当穆子修终于写完当日的课业,开开心心让飞星带自己去学堂找爹爹时,收到的便是乙班一群少年更加高涨的热情。
再一问,才知道自家爹爹早课时便将回礼给了乙班的学子,并允许他们誊抄回去,还说这是他们的子修弟弟的心意。
如此,才有了先前的一幕,但这次,少年们都没敢再给他送礼物了,生怕会让穆先生误会他们是想趁此向其讨要回礼。
殊不知,这样的结果,也正是穆子修想要的,毕竟……他的小金库又没啦!!!
至于那一袋碎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穆浅染当天晚上就写了一封信去斥责自己的忘年交: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长者赐虽不可辞,但也不能赐这么多啊!
难不成若谷希望子修小小年纪就挥金如土?
这次便罢了,钱我已让子修拿去做有意义之事,下次断不可如此了!】
还没到琼州城的詹夫子:……
且不说这信中的用语有多直白和不客气,单是那句“挥金如土”就让他气笑了。
纵观古今,哪个朝代的太子如自家小弟子这般,小金库都是一文一文攒的?
想到离开前一晚,自家的小弟子情真意切地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塞入自己手里,并说——
“夫子,这是崽崽刚攒的钱钱,你拿去用~”
明明是只够买一个肉包子的钱财,愣是被小家伙说出了通天豪气,看的小老头当即就心疼了,直接让仆人去把银锭剪成银块,给小徒弟塞了满满一包。
当然,最终小弟子也没有全部拿走,而是在确定自己 真的有钱用后,才小心翼翼地抓了……满满一把,并乖巧道:
“夫子,崽崽要这些就够啦,剩下的夫子拿去买好吃哒~”
说实话,若当时穆浅染在,必然是要吐槽一句:说的好像这是你的钱似的。
但她不在,詹夫子这个一点不缺钱的老富翁,哪里受得了小弟子这样的糖衣炮弹,当即便止不住地夸起了自家小弟子。
如此,才有了前不久穆浅染看到的“忽然暴富的修修崽”。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一次成功地从小家伙手里骗……额,收走了钱。
“师父,您为何一直不让师弟手里有钱?”
午间,穆子修在里间呼呼大睡,陈君给自家先生磨墨时,有些好奇地低声问道。
“啧,你这话说的。”穆浅染不高兴了,“为师还能去抢一个孩子的钱不成?”
陈君:……
钟叔:……
是 啊,您明明可以明抢的,每次还非要展示自己的演技外加忽悠小主子/弟弟一顿,何必呢?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穆浅染挑眉。
二人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不是不给他钱,而是到他手里的钱,必须得是靠他自己努力赚到的才行。”
见二人满脸疑惑,穆浅染也不卖关子,而是继续道:
“《朱子家训》有言:‘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
是,现在条件是好了,别说几文几两银子,便是上千上万的物件,只要子修去说,詹夫子都能拿出来,可……那样就真的好么?”
钟叔和陈君瞬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有钱花,不好么?
“论花钱,没有人比皇室中人更在行,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游玩享乐,皇家人都最在行,可自古以来,有多少帝王能将钱花在正道上?”
“有多少上位者知道并且了解下层民众生活的贫困?又有多少上位者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即便最开始是泥腿子出身,而后凭本事从乱世中杀出的帝王,又能在锦衣玉食中坚持多久本心?
一年?两年?
大多甚至连一天都不用,他们会比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当年穷困潦倒的自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那段经历埋葬。
那么,一个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愿意正视的帝王,一个连直面来时路都做不到的帝王,真的能治理好国家?能有容人之量?
所以,即便现在家中条件好了,即便现在的衣食住行远胜从前,但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允许他成为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
除去必要的生活开销,子修获得的每一笔银钱,都必须和他的付出挂钩,只有这样,他才会规划好手中的银钱要如何用。
你们只看到我数次哄骗他拿钱,可注意到即便这样的情况下,你们的小少爷也能时不时拿自己的小金库加餐买糕点,甚至还能买点棉花和布料让纤云给穆雪做件小衣服?”
此言一出,钟叔和陈君瞬间就被惊醒。
是啊,他们只留意到先生频繁骗取小少爷的银钱,怎么就没留意到自家小少爷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时不时给自己加餐并给宠物买物件?
“不要小看了你们家小少爷,他这些时日的数算……可不是白学的,你们以为他现在攒的是钱么?错,他攒的是未来的财运。
幼年时这一枚一枚攒下来又花出去的钱财,在以后,说不准就是天下百姓们能过上好日子的良方。”
说完,穆浅染便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写起书信来,陈君见状,便也不敢再出声打扰,只是一面消化着先生的话,一面继续研墨。
至于回到门口站岗的钟叔,则是看着在阳光下眯眼的穆雪和被它蹬下来的布料发呆。
至此,屋内外再次安静下来。
穆浅染手中的笔不停,这几日事情又多了起来,她除了将小家伙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外,还要准备将先前放的权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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