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马车摇摇晃晃到军营门口时,里头已经传来整齐划一操练声。
“杀——”
“杀——”
“一二、一二……”
“全体都有!两百个俯卧!”
“是!”
“袁副将,训练过后,咱们两营的精锐约个比试,如何?”
“来就来,我还能怕你不成?”
……
粗犷的口号声、爽朗的笑声、震天的叫好声以及……
“就你们这水平,还有脸给老子提要入正规军上阵杀敌?做春秋大梦去!想都别想!
给老子练!没过体能测试的,一律不准编入正式营!
现在不练出个样子来,上战场就是去送人头,怎么?都迫不及待想要让家人领抚恤金?”
几人刚下车,就听见崔丞的怒骂声,那洪亮的嗓子,把非要自己扶着车辕下车正勾着小脚丫往马车前的小凳子上够的小家伙吓得一个激灵。
钟叔更是眼疾手快,趁着自家小主子一个不注意就将这个小金豆抱下马车。
要搁平时,此时的钟叔必然是要收到自家小主子几个小飞刀眼神,但眼下,小家伙正十分好奇平日里乖顺得像只大狗狗的崔丞为何会变成这般,到也顾不上这个,下了个就颠颠儿去拉自家爹爹的小拇指。
那样子,惊奇中还带着点好奇,好奇中还带着害怕。
毕竟军营和学堂太不一样了,他第一次到县学时,虽然也对新环境十分好奇,但学堂里的氛围和朗朗读书声,与先前他们在丹平村并无太大区别,很快就让他适应了。
可这里……
小家伙摸着自己的小心脏,不知是吓得,还是激动的,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穆浅染瞥了眼躲在自己身侧的好大儿,看着小家伙一会儿探头往里张望,一会儿又缩回脖子捂着小心脏,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又菜又爱玩”。
“爹爹,他们好凶啊,待会儿会不会打咱们?”眼见距离军营越来越近,穆子修的小碎步都有些迟疑了,并试图让自家爹爹走慢些,“要不先让钟叔去探探路叭?”
身后的钟叔:……
这感觉怎么说呢?既有种小主子对自己实力认可的自豪感,又觉得心上被狠狠插了一刀。
“你觉得崔丞会让人打咱们吗?”穆浅染反问。
“他敢?”穆子修瞬间支棱起来。
而后一想,对哦,爹爹说过,军营里的兵现在都听崔的命令,而崔又听自己的,按照爹爹说的大鱼吃小鱼的逻辑……等于现在军营的这些人,都得听咱的呢!
于是下一秒,还不到半人高的小家伙,瞬间走出了两米八的气势。
只是不知为何,越靠近军营,前几日在城中看到的百姓欢声笑语迎接吉州军凯旋的画面便越清晰,以及自己被爹爹抱着穿梭在人群中听到的那一串串赞叹声:
“吉州的士兵,自从岳知州接手后,便再没有出现欺压百姓的情况,便是守城的士兵都不敢强收进出城百姓的东西。”
“那可不?现在吉州城内谁不知道崔州判的刀有多锋利?数十个脑袋,说砍就全都砍了……”
“改!谁让那些人贪了朝廷前些年发下来的士兵抚恤金?”
“我隔壁的李婶,家里的小儿子最是混不吝,前不久犯了些事,原本是要蹲大牢的,结果被路过的一名副将看中,直接提溜进军营,罚着做了半个月的苦力,现在哭着闹着要参军,听说这次催州判回来,就要进行这些预备兵的考核呢……”
直到行至军营门口,记忆力极佳的小家伙还没在自己的小脑袋瓜里将自己前些天听到的议论声回忆完,但先前还有些害怕的情绪,已然消退大半,特别是在军营门口看到熟悉人后,脸上立马便扬起了笑。
“先生、小少爷!”岳峻的长子岳尽忠朝穆浅染夫子拱手行礼。
早在崔丞回城的那日,那封盖有龙纹印章的任命文书,便送到了岳峻的手中。
“永胜兄,你是知晓崔某身份的,我崔家这一生,也只认沐氏后人为主,想来这一点,先前你心中也是有几分猜测的。
先前不说破,一是顾虑主子安危,二是考虑永胜兄拖家带口,不愿连累你,但如今,主子已经有了詹家这个助力,也无需担心吉州会腹背受敌,
故而,此番得了主子的允许前来问一问你,是要搏一搏这从龙之功,还是要在吉州偏安一隅?不论你作何决定,我都会保岳家上下安危。”
而如今,岳尽忠出现在军营门口迎接穆家父子,其选择已然十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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