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所以根本走不了?”
我沉思道,没指望他会回答我。
当我刚才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才发现这个婴灵其实并没有任何想要加害庄美娜的意思,反而我也没有从它的哭声里感知到一点怨气。
那么它哭得如此凄惨,还是迟迟不肯离去,就只有原因,那就是它根本走不了,即便有法师来超度它,它也无法离开这栋别墅半步。
就在我想着从书里找出如何跟婴灵交流的方式时,我感到自己的拇指像被一只非常非常小的小手握住。
它拉着我的拇指,往前拽了拽,好似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我索性任由它牵着我往房间外走,直到它带我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才停步。我抬头一看,正是陆兆达的书房。
“是这里,对吗?”我问他。
婴灵没有实体,只有一团虚弱的气,它继续握着我的拇指,轻轻晃了晃。
他的回应让我心下了然。
我手捏了个静音咒,轻轻推开房门,满屋异香缭绕。
我看到陆兆达正盘坐在神龛前,手里拿着那罐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油体,融化后滴在了狐仙佛牌上。
握着我拇指的那团灵体却因此不断颤抖,仿佛在遭受什么巨大的折磨。
我顿时明白过来,那罐香膏正是用陆兆达死去的孩子尸体火化出的油炼制的。
我一直闻到的异香其实就是骨香,难怪庄美娜流产后,陆兆达在第一时间就打着怕她伤心的名头将孩子火化。
这陆兆达竟然鬼迷心窍到拿自己的亲生儿子供奉狐妖!
我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心中的骇然无法言表,呼吸都有些不适。
此时,陆兆达仿佛身后长了眼睛般猝然回头,对我绽开一个阴森的狞笑,出口的声调却带着女性的尖锐:“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呢。”
我在他朝我扑过来之际,一把甩开手上的婴灵,从兜里掏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驱邪符持在手上。
黄色符纸无火自焚,我默念咒语:“敕敕洋洋,日出东方,吾赐灵符,普扫不祥,口吐山脉之火,符飞门摄之光,提怪遍天逢历世,破瘟用岁吃金刚,降伏妖魔死者,化为吉祥,太上老君吾吉吉如律令。”
在我将符纸甩到陆兆达身上时,他全身就像被烈火灼烧般,发出惨烈的哀嚎。
“啊——”
那声调里全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痛苦且满含怒意。
他伸出手还想朝我抓过来,我连忙又甩出一道符,火龙顺着他的手臂一路燃烧到头顶,那女人的叫喊声更加凄厉,我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少顷,声音戛然而止,一切恢复正常。
陆兆达身上的火苗全部散去,他整个人毫发无损,倒在地毯上没了意识。
我从他手中拿过那罐香膏,抬手擦去头上细汗。
这是我第一次驱邪,那狐妖果然厉害,我竟然体会到了师父所说的难受感。
还好还好,问题不大。
这一晚太过惊心动魄,把狐妖从陆兆达身上赶出去后,我就回到庄美娜的房间里仰身躺下。
“别哭了,我明天就送你走,早些投胎,争取下辈子还生在这样富贵人家里。”
我侧过头安慰了下那团瑟瑟发抖的小婴灵,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庄美娜就放心不下回到别墅里,听我讲述了昨晚的事情,她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无比苍白。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把我们的儿子献祭给狐妖!”
庄美娜捂住嘴痛哭不已:“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他盼了那么久,怎么就舍得……”
我同情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叹息道:“或许他也只是被狐上身,一时迷惑了心智,总之现在他已经没事了,接下来你还得振作起来,我们还要把你儿子送走。”
庄美娜停止哭泣,双目带着些许迷茫的看着我:“我的孩子,它还在这个世上吗?”
我睨了墙角那团没有几近透明的白雾一眼,点点头:“他还在,但是不能再留了,你也知道,灵体这种东西如果不早些送下去投胎转世,强留世间是个很难受的事情。”
“他之前一直哭闹,就是想让你送他走,但没有办法,他的魂魄被禁锢在狐妖手里,如今狐妖跑了,那还是尽早把他送下去吧。”
庄美娜擦干了眼泪,对我笃定的说道:“许大师,需要怎么做请你告诉我,只要能让我的儿子早日投胎少受苦楚,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不需要什么钱,之前你已经给他烧了很多东西了,只需要你用金箔亲手抄一份轮回经文,烧掉就可以了。”我语气平缓的对她说。
庄美娜听后就买来了纸笔开始抄经文,待她写完,我以一道火符点燃。
火光中,我隐约看到那团连实体都没有的婴灵逐渐消散,却在最后弥留之际,搂住了庄美娜的小腿,亲昵地将头在她身上蹭了蹭。
似在表达无尽的爱意与不舍。
庄美娜此刻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愕然道:“大师,是不是我的儿子来找我了?我感觉好像有很凉的东西在蹭我的腿……”
“是,他在跟你道别,他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他对不起每天晚上打扰你,他也很惋惜,这辈子无缘与你做母子,希望下辈子还能再续前缘。”
我以平缓的声调叙述着婴灵最后的执念。
撑了这么久依然没有倒下的庄美娜,这时终于近乎崩溃,身体软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看到这一幕,我的鼻尖也有些发酸。
十月怀胎母子情,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其实都是难以割舍的。
须臾,那经文燃烧殆尽,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骨香,庄美娜跪在地上呆滞问道:“我的孩子,他已经走了是吗?”
我点点头:“是的,已经走了。”
不忍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还这么年轻,孩子以后肯定会有的。”
“不会有了……就算有,也不是他……”
庄美娜摇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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