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刚要赴会周公,就听到客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只不过这次的脚步声,不再像前几次那么仓促和猖狂。
反而十分谨慎小心,好似蹑手蹑脚般不敢前行。
我忍无可忍地把头埋进闻人溯的怀中轻啧了声。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再这下去我迟早熬出黑眼圈。
闻人溯则没有我这么大度,黑沉的眸子在深夜中迸射出寒芒,披上外衣就推门而出,与客厅里来不及逃跑的东西撞了个正着。
可卧室外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我也不敢再独自睡下去,穿着居家服打了个哈欠,强忍着痛意腿软着来到客厅。
只见三个穿着白色褂子的小鬼齐刷刷抱头蹲在墙角,头上带着白色高帽,面面相觑地看着我和闻人溯,他们身旁是好几摞等人高的冥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家里的。
我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云里雾里,也失去了困意,眨着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闻人溯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眉目间还带着慵懒,手上动作却十分利落。
如玉冷白的手指用我刚买的一套茶具沏了四杯热茶,一杯递给了我,剩下三杯中各放一张符纸,朝那三个小鬼迢迢飞去。
“三位阴差,喝了茶就请说说,为何会到我的家中来。”
闻人溯口吻漠然,不含一丝温度,并且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我这才发现,那三个小鬼确实很像我之前在冥界里看到的阴差,一想到我连续两晚都在和他们打交道,心里也有些发毛。生怕他们是为了旗袍女人的事情找上门来,又要把我抓回那个寒冷无光的地狱。
为首的阴差站了出来,瑟瑟的模样和颤抖地声线,俨然也有些惧怕闻人溯。毕竟是连冥王大人都要礼让三分的,谁也不想尝尝那劈天撼地噬魂鞭的滋味啊。
“闻大人,不知您怎么会租到这间房?”
“这房有什么问题吗?”闻人溯蹙眉道。
阴差连连摆手:“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这间房已经空置了很久,户主一家三口,夫妻两人都已经被咱们收了去,小儿子也出国留学,这样的房子在阴间叫无主之宿,可以暂时被地府征用。”
“所以,这间房是被地府征用了?”我询问道。
“是的。赵氏夫妻死后,这里就被我们征用为仓行,方圆百里没有署名的纸钱冥币都会暂时运到这里,作为一个中转站。可前两天……”阴差说到这里,怯怯地瞅了我一眼。
“这位小姐入住之后,我们的工作就不好运转了,起初我们只当她是会些玄学道法的小姑娘,既不想吓到她也不想打扰她,想趁子夜时分尽量快速把钱转运走。可是这位小姐好像八字纯阴,就算看不见我们,也能感受到我们的存在,打扰了她的休息。”
我和闻人溯对视了下,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这间看似平平无奇的房子居然是阴阳两界的仓行中转站,怪不得我会在沙发旁边找到飘落的纸钱。
同样的,这事也比较难办,如果只是普通的凶宅,我超度一下亡灵把他们送走也就是了。
但我也不能跟阎王爷他老人家抢地盘啊!
那阴差估计也是这样想的,他赔笑说道:“若早知是闻大人入住,我们就不会征用这间房子了,打扰了您和……夫人的休息,实在抱歉。但一时之间,我们也找不到别的合适地址当仓行,您看这事……”
闻人溯活了这么久,可能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想他要去和地府抢地盘,着实有些自降身段,便沉默了片刻,倏而道:“这间屋子你们先用着,待回头我再和夫人商量。”
阴差走后,我已经想明白,这间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住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闻人溯,你说这样无主的房子有那么多,如果都被地府征用了去,要是都跟我一样,不小心租到这样的房子,岂不是要长久的和阴差住在一起?他们会受到什么影响吗?”
“我原身是蛇,蛇常年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缝隙与山洞之中,所以这点阴气对我而言毫无影响,可你不行。”闻人溯正色道:“人不可以长期和阴晦之物生活在一起,轻则损失气运,重则大病殒命。”
他又淡淡说道:“其实刚刚那阴差是在糊弄你我,根本不是因为你八字纯阴所以才能感受到那些东西,他们既然想把这里当成仓行,肯定是故意弄出这些响动,想要吓跑你。他们这样做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普通人可能在第一晚发现不对劲就会连夜搬走,可你是个术士,没那么好对付。”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要是今晚不来,他们恐怕还会用更激烈的手段,直到让你自己受不了主动搬出去为止。”
我听后消沉了许久。
倒不是因为那几个阴差想要变着法赶我走,阴差也是鬼,只是冥界里为地府办事的鬼,公务员再有制度也是阴间公务员啊!
他们早已失去跟人共情的能力,人不妨碍他们还好,人如果妨碍到他们办事,阴差也是会主动戏弄人的,只是手段不如那些厉鬼强硬罢了。
我难过的是,这间房之前的住户肯定也发生过类似事件,可赵大爷却全然没有跟我提起,就连周围的邻里都会听到午夜时莫名的响动声,赵大爷怎会不知道?
闻人溯还以为我在为了这间房不能住的事情伤心,摸了摸我的后背,刚想要安慰我,就听到我义正言辞的大吼了一句。
“气死我了!我要找那个老赵头退钱!”
他紧抿的嘴角沉了又沉,终于按捺不住,把我扔回卧室床上,用被子把我牢牢卷起来,冷斥道:“睡觉!”
次日,我早早就洗漱完毕,按照合同上的地址去了赵大爷另一处住所。
原本我不同意闻人溯跟过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为了钱小肚鸡肠跟人家老大爷吵架,可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哪怕是闻人溯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