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漠河摸入,再过不远,就是西壤的兵哨点。
大风呼啸,林中鸟兽默然无声,只余一路士兵沙沙的脚步声,这是徐有桓第一次与荆南主将交战。
一万士兵,他与赤郝分为两路大军,打算左右夹击,从两侧包抄攻入。
兵哨点外仅有几人看守。
天还未亮,此时正是所有士兵最易放松警惕之时,也是突袭的最好时机。只要今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占据了兵哨点,那么之后乘胜追击,直达西壤军营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徐有桓挥了挥手,做出示意。
底下几十位北秦兵鱼贯而入,趁着夜色杀了台上的几个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
黑暗中,短暂的打斗又很快归于平静,似乎无人能察觉到有人潜入的危机,而另一边,亦有行军开始行动。
寒气逐渐侵入体内,军旗于风中飘扬,发出阵阵响声。
荆南骑兵已经至河岸口,这几日他们守在此处,昨天夜里探子传来消息,果然见西北方向有异动。
北秦就快要行动了。
河水殇殇,此时赤郝正带着一行人马渡过漠河,他仔细研究过漠河附近地势最高之处,从这里出发,行军时间至多可减少两个时辰。
一路顺利不已,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但刚上岸,一道激昂的声音便不知从何处响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有将士听令——”
“随尔上阵杀敌!”
张渊早早领着剑,披上战袍,一个三十而立的男子,鬓角边却已经泛起了白,他迎着敌人出去,杀得剑刀血红!
岸上与河里的船只火光纷飞,血肉模糊,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刀剑声响起,河口五千名敌军匆匆迎战。
赤郝大惊,顿感不妙:“撤!都给我往后撤!”
所有的北秦兵都已乱成一团,外面是湍急的江水,许多士兵还待在船上,此处地势中间高,两侧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当做人肉靶子。
一道道带着火光的箭矢落在他们的船只上,落水的士兵很快溺亡,留在船只上的人又抵挡不住火势的攻击,很快赤郝还未来得及排兵布阵,便已经被乱箭射杀了几乎将近折损三分之一的士兵。
张渊领着一队人马继续上前,正准备乘胜追击。卫怀胥勒马,拉弓射死几人,快速吩咐道:“留几个北秦兵的性命,让他们传消息给徐有桓。”
兵哨点离军营还有一段路,待他知道赤郝的消息,定会回来救人,届时埋伏在半路,再杀他们个回马枪。
“此处交给你。”
“剩下一千人,换上敌军盔甲,随我渡河偷袭!”
*
天蒙蒙亮。
军队被截的消息还未传回军内。
许步薇一夜未睡。
今日是徐有桓领兵突袭的日子,北秦大营带走了一万骑兵,就像他说的一样,这是最好能够逃离的机会,可如今,她觉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人,小的有事要禀报。”
营帐之外有人开口,低沉的声音一掠而过。
“进来。”
低着头的士兵上前,营帐内静了一会儿,没有传来说话声。
郸达心中生异,却见立刻,那人持刀冲向他!他惊了惊,似乎被这样的人吓到了几秒,但很快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一刀就已经落下,他拽住刀刃,才发觉这人是谁。
还没来得及让他多加考虑,便见面前人已经上前,许步薇的刀法又急又快,虽然力气在他之下,但却尤为凌厉,能够处处挑中他的要害,似乎是以命去搏。
郸达脸色剧变。
“是你?”
许步薇冷笑一声,她的笑容极为狠厉,似乎是一个女鬼,来向他索命。
“你的死期到了。”
冰冷的话落在他耳中,郸达神色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面。
他就要抬手,可转瞬之间,传来一阵剧痛,郸达猛的回过头来,方才那一刀刮中他的后颈,已经鲜血直流。
贱奴!居然敢偷袭他!
郸达死死的抓住许步薇的脖颈,想跟着她同归于尽,可谁知,冷白的匕首就这样又接着划下来。
这一刀,是为了周于书。
身上的伤口刺得太深,血仿佛是要流尽一般,郸达猛的使出力气将她甩开,许步薇“哗啦”摔倒在地,额头滴出大量的汗,脸色煞白。
她又重新爬起来,相比而言,瘦小的身躯衣裳凌乱,许步薇的头发尽数散落,唯独剩那双森冷的双眼,带着仇恨和厌恶,盯得他莫名心悸。
在这一刻,她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想杀了他,为那些永远逝去的人报仇雪恨!
她冲上前,这是毫无技巧的打斗,郸达的腿被人一踢,直直的就倒在地上。紧接着,利器猛的刺入他的心脏,可偏偏失了一寸,他剧烈的喘息着,喉咙里溢出鲜红的血。
“第二刀,是为了那些因你而死的百姓!”
诡谲的氛围在四周蔓延,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依旧听出来了她语气之中显现出来的怒意。郸达居然在这个时候生出了惧怕之意,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在他以前的所有认知里,女人柔弱不堪,根本不会对他们这样的人造成威胁。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子,居然能够有杀他的能力。
“放了我……你想要什么,”他咳嗽几声,急道,“金银珠宝……我有很多……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冷风吹进营帐之中,在这世间,好像什么都能用金钱来衡量,金银珠宝,能换回那么多人的性命吗?能让他们安息么?
在他们眼里,百姓生如草芥,命如蝼蚁,不过就是一条贱命。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人的出生是不公平的,为什么有的人能轻易要旁人的性命。
许步薇的唇没有丝毫的血色,但依旧露出半张笑容,她已经没有耐心了,不论他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她都只想让他死。
“这些话,你就留着对底下的冤魂说吧。”
“不……不要!”
尖锐的匕首疯狂地刺往他的心脏,她化为山野屠夫,这么多日,她想报仇想了那么多日……一刀一刀的刺入又刺出,腥风遍布,这个杀人的动作居然会莫名让她多了一股快感。
泪难以察觉的划过脸颊,屋里的灯被风彻底熄灭,郸达终于没有了气息。
远处,有人停住了脚步。
女子的衣裳全是血迹,许步薇紧紧握住一把匕首,底下的人已经血肉模糊,死人的血溅在许步薇脸上,满眼猩红。她像一头露出獠牙的野狼,让人不由得望而生畏。
文琅错愕的看着她,四周一片狼藉,她居然凭借自己一个人……杀了郸达……
“大、大人……”
许步薇猛地抬起头。
似是变了一个人,那道狠厉的视线,犹如恶鬼附身,有着难以掩盖的凶光。
卫怀胥顿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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