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知道,这价格很公道了,于是便答应下来,“等诚濡舅舅回来后,咱就去银行转账。”
姜涛哈哈大笑,“成,回头我去把牌照、保险啥的给你办齐全了。哥哥够意思吧?一站式服务,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高天挑起大拇指,称赞道:“绝对的呀,哥哥您是这份儿的。”
姜涛又笑得见牙不见眼了,问道:“你小子怎么想起来弄这么一大家伙了?要出门?奔西去?”
他以为高天兴趣上来了,要去朝拜布达拉。
高天笑道:“出门是真的,但不是往西,正相反,是向东走,东北。”
姜涛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听李哥提过那么一嘴,说你们俩合作了点儿生意,跟老毛子有贸易往来对吧?”
这也没啥好瞒的,从去年底开始,前往东北的倒爷越来越多,都知道在口岸那边能发财,京城这边的大倒呼啦啦全奔那边去了。
见姜涛有兴趣,高天就点头道:“没错,我的人已经发过去一批了,这不被服厂这摊子事儿一了,我和诚濡舅舅,还有我小舅就准备过去?一眼么。”
听他这么一说,姜涛更感兴趣了,搓着手问道:“你们打算啥时候走啊?带哥哥一个成不?”
高天笑嘻嘻说道:“带您一个肯定没问题啊,不过,您去干嘛呢?”
姜涛一挑眉毛,贱兮兮一笑,低声说道:“不瞒你啊,哥听说毛妹子体味儿很大,就想着过去尝个鲜。”
“你个老流氓!”高天毫不留情的批判他道。
姜涛大笑三声,恬不知耻道:“男人不流氓,身体不正常,你看哥这块儿,像个身体不正常的么。”
他还撸胳膊挽袖子展示了一下肌肉。
高天翻着白眼说道:“所以您就想着要走出国门扬我国威?”
姜涛啧了一声,“这话说的,透彻!”
高天哭笑不得,有那闲工夫,天上人间N多头牌任你临幸,至于跑那么老远去边境嚯嚯毛妹子么?这货纯粹是手里有俩钱儿烧的。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不带着他一起去也不大合适,以后还得处,再说这货人脉广路子野,高天考虑着,是不是让五哥他们多换些吉尔大卡啥的来,通过他往外一卖,岂不又是一条来钱的道儿?
嗯嗯,好主意。
“成吧成吧,带你一个,不过咱先说好啊,到了之后服从命令听指挥,决不允许擅自过境的情况出现。”高天先给姜涛打个预防针。
“没问题。”姜涛呲牙一笑,连忙应了下来。
都快半个小时了,还不见老李回来,高天就有点心焦,正撒摸着,切诺基的轰鸣声便传了过来。
嘭地关上车门,老李乐了,“这车真不错,动力太足了,跟桑塔纳一比,那就是个孙子,我都想弄一辆开开了。”
高天心说您可别,几年后那虎头奔咱可不能给呼扇没了。
姜涛也懒得理这货,你以为弄辆切诺基进来那么容易呢?老哥哥,您先消停会儿吧。
趁这段闲暇时间,三人在厂子里转悠起来。
被服厂的职工们早就接到改制通知了,对这外来的老板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排斥来,反而跟参观猴儿似的盯着三人笑,让高天感到特别不适。
一个老职工走到三人面前,问道:“就是你们要收购我们厂啊?”
看着面前的老人家,高天笑着说:“没错大爷,我们要收购您这厂。”
老头干瘦,三级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一张老脸布满了皱纹,手如枯柴般干瘪。
他摸了摸裤兜,高天见状连忙掏出烟递给他一根。
老头愣了下,接过来点上,抽了一口后说道:“你这个后生还挺有眼色,知道我们厂啥情况么?”
高天正想找几个职工聊聊呢,就碰到这么一位,心说我这儿还没犯困呢,您就给我递枕头。
笑了笑,他说道:“多少了解一点,现在生产困难了是吧?”
老头嗯了声,说道:“积压的产品卖不出去,厂子里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有关系的都调走了,有能耐的都去下海了,剩下一帮老弱病残妇女儿童仍坚守岗位却看不到希望。”
厂子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这个情况高天还真没听说过。
“大爷贵姓啊?”他问道。
“姓杨,杨茂奎。”大爷说道。
“杨大爷,我听说,厂里不是一直正常开支么?这三个月没发工资是怎么回事啊?”高天皱着眉头问道。
李诚濡亦是眉头轻皱,显然对国资委、被服厂方面隐瞒事实感到愤怒。
杨茂奎说道:“能是怎么回事?没钱呗。你说得正常开支,是坐办公室的干部们工资照发,我们这些一线工人,已经三个月没拿到一分钱了。”
高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像刷了层浆糊般紧紧绷着,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时代的悲哀,还是改革中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总之,吃亏的永远是最朴实善良的一线工人。
“大爷,您放心,等我们完成收购后,一定会补齐欠大家的工资。”他也只能这么承诺,才能让内心得到一点点的安宁。
杨茂奎点着头,说道:“我们这些工人啊,要求也不多,每个月拿个三五十块的,够吃够喝够养家糊口就成。”
这话听得高天又是一阵心酸,握着老人家的手,他说道:“厂子只会越来越好的,您放心,放心。”
李诚濡也面带激动,问道:“大爷您在哪个岗位上工作啊?”
一直前面的仓库,杨茂奎说道:“看管库房。”
跟高天对视一眼,李诚濡笑着说道:“咱去您看管的库房看一眼呗。”
杨茂奎说道:“成啊,你们跟我来吧。”
他一马当先,带着三人向仓库那边走去。
在仓库门前停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杨茂奎说道:“进去看吧,都是些劳保服啥的,没啥新鲜玩意儿。”
三人走进去,抬眼一看,嚯,面积不小,足有两千多平米,一个个钢架子立在里头,钢架子上面放得全是成套的老粗布衣服。
仓库虽大,却一点也不返潮,水泥地面一尘不染,衣物布料摆放的也很整齐,阳光照射进来,给整间仓库染上了一层黄晕。
“大爷,这都是您一个人打扫整理的?”高天问杨茂奎道。
“昂,都是我一人儿干的,谁还能替我干不成?”杨老汉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真的很尽责。”
“干一行爱一行,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多善良的老职工啊,高天打心眼里敬重杨大爷。
李诚濡悄声对高天说道:“别人眼里的破烂货,在咱这里是黄金。”
高天自然明白老李的意思,他也笑了,“就这一屋子劳保服,换它二十辆吉尔大卡没问题。”
老李大乐,“我数了,类似于这种规模的仓库,被服厂一共有九个,如果说九个仓库里都是积压货,操,咱发了。”
高天咧嘴笑道:“所以说,这做生意啊,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懵着头傻干可不成。”
李诚濡龇牙说道:“我是彻底服气你小子了,做事情有计划,不盲目,关键是干啥啥成,这就让我心服口服了。”
“您快别夸了,您再继续夸下去,我真找不到东南西北了。”高天表示,我愧疚的很。
老李小姜哈哈大笑。
在仓库里转了一圈,高天越发满意,跟杨茂奎又聊了几句,杨大爷表示,只要能让大家吃口饱饭,谁来当家做主大家都没有意见。
倒是让高天和李诚儒颇感意外。
三人离开仓库,回到办公楼。
在二楼楼梯口巧遇胡雪梅。
“呀,小天儿你真来啦?”大表姐咋咋呼呼。
“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看到的是个鬼啊?”高天调侃她道。
胡雪梅笑嘻嘻挽住高天的胳膊,说道:“走,去姐办公室坐会儿。”
高天面露难色,低声说道:“姐,现在不宜公开咱俩的关系,正在谈判呢,若是让领导们知道了你是个内奸,那后果可就……你自己掂量吧。”
胡雪梅嗖地放开了这货的胳膊,一脸嫌弃道:“赶紧滚!一天到晚就知道吓唬我!”
“哈哈哈哈……”仨人都乐了。
往楼上走着,李诚濡说道:“你这表姐性子挺活泼啊。”
高天无奈苦笑道:“那就是个整天不知愁滋味儿的傻大姐。”
这话引得两人又笑了起来。
申思雅对被服厂的机械设备、厂房、库房的核查进行了整整一天,都快六点了还有一小半没有统计出来。
眼见着天都黑透了,高天就下令撤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高天信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这一至理名言,他一说撤,大家也就松了口气。
昨天被公安机关带回去问情况的几个知青老大哥已经被释放了,今儿夜里的安全工作还得他们来负责。
照样是吴桐带队,六个汉子驻守在被服厂,倒是让职工们感到有些不适应起来,但也没人说什么,职工们似乎已经麻木了。
国资委这位姓廖的处长比较给面子,高天邀请他吃饭,他爽快答应下来。
于是,昆仑饭店安排上,高天也当做给申思雅和老李请来的俩会计师道谢,一顿大酒喝得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