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芷枫上飞机后就把手机关机了,回家后也没有开机。
下午她陪着妈妈剁肉馅包饺子,还包了粽子,后天就是端午节了。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只包咸粽子,有肉有豆子还有海蛎干。今天除了咸粽她们还包了甜枣粽,妈妈说她去岩市这么久肯定也习惯吃甜粽子了。
确实不论咸粽子还是甜粽子,她都吃,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小时候妈妈包的味道,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
今天能再次吃上,她原本该很高兴的,但她内心对妈妈身体状况的猜测,使得她看起来心不在焉。
习女士以为她是为了即将工作的事而烦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躺在摇椅上摇得昏昏欲睡时,坐在旁边帮她扇着蒲扇。
等她醒来后,又从井里捞出了泡着的西瓜。
她的习惯和喜好,妈妈一直记得。
吃着冰冰凉甜丝丝的西瓜,她开始旁敲侧击妈妈的身体状况。虽然妈妈看起来没有异样,但她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在她的再三试探下,晚上妈妈终于把生病的事告诉她。
妈妈拿出了县医院的检查报告,厚厚一叠纸,最上面那张,底下有一行字,她看到后差点站立不稳。
诊断结果:考虑原发性肝癌,Ⅱa期。
肝癌?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失去思考的能力,癌?怎么会是癌症呢?如果妈妈这会儿不在身边,或许她已经嚎啕大哭了。
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她和妈妈相依为命二十多年,她终于熬出头可以好好孝顺妈妈了,妈妈的身体却……
可是妈妈轻抚她的肩,告诉她:“枫枫,人各有命,妈妈并不怕死亡,只是担心留你一人在这世上,你会孤单。”
她强忍泪水抱住妈妈,“妈妈,我现在认识很多很厉害的医生,还有我的导师严教授,她认识的专家更多,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妈妈轻拍她的背,仿佛生病的人不是自己,安慰道:“孩子,别害怕,无论妈妈在哪里,对你的爱都不会消失的。”
她使劲摇头,想说她只要活着的妈妈,就算打她骂她都可以,可终是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妈妈的肿瘤较大,手术会有风险,建议到大医院去做,县医院没有这个条件。
可是妈妈却说,她不想开刀,用那些冰冷的仪器治疗,身体痛苦不说,还无法痊愈。
晚上,妈妈睡着了,月亮躲进云层里,天空暗沉沉的,半夜大概会下雨。
习芷枫关机的手机终于开机,跳出了一百多个未接电话和不知道多少条消息。她没有心情理会,看了一眼就划掉了,直接打开了网络图书馆和文献库。
这一晚,她忍住下身的不适,通宵熬夜查找了大量资料,都是关于肝癌,肿瘤的。
那些如何延长患者生命,提高患者生命质量的文章,她越看越难过。人类并没有攻克癌症的领域,现有的医疗水平肝癌还无法治愈。
她又狠狠哭了一场。
第二天顶着水泡眼和黑眼圈,她要带妈妈去岩市重新检查。即使不是误诊,岩市的医疗条件也不是县城医院能比的,就算希望渺茫,她也要给妈妈最好的治疗条件。
妈妈却罕见地坚决不同意跟她走。
妈妈语气平和道:“枫枫,你出生前你外婆就去世了。”
她打断妈妈的话:“妈,不是外婆,她是我奶奶,我姓习,你忘了吗。”她这辈子只会认妈妈。
“好,你知道你奶奶是怎么死的吗?”妈妈看着她,又仿佛透过她看着某处虚无的存在。
“???”妈妈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事,但这个问题却让她感到害怕。
妈妈缓缓道:“她就是死在手术台上的,肝癌手术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或许这就是命运吧,我患了跟你奶奶一样的病,妈妈的病治不好的,何必要花那些钱,让妈妈遭罪,活在痛苦中呢。”
她急急道:“妈,你的情况和奶奶的不一样,我们先去做检查。”
最终她也没有劝动妈妈跟她走,她只能把报告和妈妈的情况发给严教授,让她帮忙找这方面权威的医生看看。
在家陪了妈妈两天,应该说是妈妈陪了她两天吧,她才从那种仿佛天要塌了的悲恸中缓过来。
她想妈妈说得对,即使只剩一天的生命了,她该想的也是如何让这一天过得没有遗憾。
整理好心情,她给秦习烨发了消息,说她可以去“医心”上班,不过要过一阵子,时间她来定。
终于有她的消息,秦习烨本想好好问问她,把人吃干抹净就跑什么意思,结果她电话依旧无法接通,信息也没再回过。
严教授帮忙联系的医生是岩城肿瘤医院的肝胆胰肿瘤外科主任医师姜鲁医生,他擅长肝胆良恶性肿瘤的诊断、外科治疗及腹腔镜切除。
他看过习女士的病例和报告,以及她的描述后,给了她回复。
首先建议她要尽快带患者到岩城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再依情况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
在她详细询问下,姜医生说了他的看法,目前来看习女士的情况暂时不建议手术,可以先通过介入治疗,让肿瘤缩小,当前服用的药物也继续使用。
通过综合抗肿瘤手段,提高生活质量。同时要定期复查,查看病情发展情况和耐药性检测。
最主要要保持良好心态,不可动怒。饮食避免辛辣,油腻。
她心里有底后,制定了一份领略国家大好河山计划,带着妈妈出去旅游散心。
自从她五岁时,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她妈妈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这次是她们母女俩第一次结伴出门旅游,时间不长,妈妈却很开心,她们走过了她计划的四分之一版图。
最后一站到达岩市,妈妈终于在她的劝说下,跟她去了岩城肿瘤医院。
姜医生比她想象中的年轻很多,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但她相信老师的推荐,并不觉得他年轻就没有实力。况且,科室走廊的墙上,挂着他的简介,那一个个经历和头衔,并不是靠混就能有的。
姜鲁身量高大挺拔,带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儒雅亲切,又无端给人一种安全感,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的白大褂和他专业的态度吧。
她挂的号是上午最后一个,姜鲁看完习女士,仔细认真洗完手,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他微微歪着头问她:“你就是严老师的学生?习……”
见他大概忘了,她自报名字:“我叫习芷枫,姜医生您好,我妈妈的病要麻烦您了,谢谢您,也谢谢您之前的耐心指导。”
她指的是之前电话里对妈妈病情的建议。
“噗呲,”姜鲁笑了起来,“你这客套的太假了。”
可能是想到习妈妈也在,这么说不太好,他换了正经些的口吻道,“我曾经也是严教授的学生,说起来我们也算师兄妹,不用这么客气,而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习芷枫有些疑惑,姜鲁的学习经历并没有岩大,他的学校都是医学院,而严老师一直都在岩大执教,他怎么会是严老师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