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后的第一个周末,冉文兴接到了徐文静的电话。
此时她正在为她的英语试卷而烦恼,不知所措,徐文静这个电话无疑让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文静约了冉文兴在市中心的一个咖啡店见面。
坐公交去市中心差不多要四十几分钟。
冉文兴算了算来回时间,想着应该是能在十一点半之前赶回来去小鲜粥打工,就没跟老板娘请假。
她把单元测试卷一同带去见徐文静,希望她能帮自己分析分析,该怎样才能学好英语。
初中的时候,冉文兴的英语就不好,但因为徐文静的原因,她自己分给英语的时间也多,靠死记硬背的方式记住了初中需要掌握的词汇量,索性有点成效,英语成绩勉强算个中等偏上。
但是一离了徐文静,面对其他老师的教学方法跟态度,冉文兴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型。
这张试卷她都没脸给徐文静看。
一路的桂花香阵阵袭来,冉文兴坐在公交车里有些头晕。
也快到中心广场站了,她离开座位握着扶手站立。
城里的桂花都夹杂着一股汽车尾气的味道,不是很好闻,闻久了还容易犯晕。
此刻冉文兴不禁感叹还是山里好,空气清新,桂花十里飘香,淡淡的香甜,沁人心脾。
咖啡店在中心广场很显眼,冉文兴一下车就看见了那门头牌匾。
徐文静也刚到,两人在店门口碰上了。
“徐老师~”冉文兴乍一看还以为是认错了,定睛一看,那消瘦的人分明就是徐文静。
徐文静回头,没跟冉文兴对上视线,反而跟路边车里的男人遥遥相望了。
她自然挪开视线,冉文兴背着书包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撞的她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在地,徐文静消瘦的脸蛋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冉冉,慢点。”徐文静搂着女孩的腰,自己都没站稳,只知道扶稳她。
冉文兴见着徐文静无疑是开心的。
以至于她都忘了,徐文静是来跟她告别的。
电话里她没多说,但是冉文兴能感觉得到,徐老师应该不会回去教书了。
徐文静给冉文兴点了一杯纯牛奶,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
想着小姑娘可能没吃早饭,又点了一块小蛋糕给她。
冉文兴生日都没吃过蛋糕,此时看着精美小巧的黑森林蛋糕,心中顿时涌进一股暖流。
“徐老师,又让你破费了。”冉文兴笑嘻嘻道:“国庆我本来还买了水果去学校找你,你没在,我就把水果给王老师了,你都没吃上。”
她语气中有点遗憾,也带点自责,怎么这次没买点水果来见徐文静呢?
徐文静把她鬓角的发丝掖到耳后,温柔笑道:“不破费,这个不贵的。”
冉文兴才不信,但是她扬起一抹笑,假装自己信了,“谢谢徐老师~”开开心心享用甜点。
徐文静先跟她唠了几句家常,照常关心了她的学业。
说到学习,冉文兴有些失落地掏出英语单元测试卷给徐文静看。
“徐老师,我英语太差了,我想学好的,但是我不喜欢现在的英语老师,我跟不上他的课。”冉文兴叹息:“要是还是您教我英语就好了,我肯定能把英语给学好的。”
徐文静简单看了冉文兴的试卷。
“你这全靠猜啊?”徐文静好笑又好气道:“冉冉,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要试着分析句子去做题,而不是单凭认识的那几个单词去猜答案。”
“初中的词汇量少且相对简单,高中你再这样学肯定会很吃力的,说直白点就是在做无用功你知道吗?”徐文静担忧道。
她哪里想得到冉文兴在英语这块的学习上还是如此不得要领。
初中教了她三年英语,徐文静自认为也是对她的英语学习有所了解的,但现在看来她以前大概率是在做表面功夫诓骗自己蒙混过关罢了。
“冉冉,你不能继续这样学习英语了,老师很担心你。”徐文静比冉文兴都还要急迫。
“我知道的,”冉文兴有些羞愧地低着头,小声道:“徐老师您可以帮我学好英语吗?”
想到自己的处境,徐文静很难承诺冉文兴什么。
见她久久不语,冉文兴的头越发低垂,“徐老师,我……我可以付……”钱字她迟迟说不出口。
“冉冉。”徐文静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自言自语般:“我要嫁人了。”
冉文兴愣了愣,她没想到徐文静会突然说这个。
“我知道,您妈妈跟我说过。”冉文兴有些难过,“那天我打电话找您,是您妈妈接的,她叫我不要打扰您,说您就要结婚了。”
徐文静无声笑着摇头。
真傻。
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冉文兴。
“我的意思是,我嫁人了,就没多少自由啦。”徐文静抬了抬头,眨巴着泛红的双眸,挤出一抹微笑,“所以,辅导你学习的事情,我没法承诺你什么,我怕自己做不到,你空欢喜一场。”
就如同跟你约好的,要继续教导你弟弟,最终还不是食言了。
就算入了编制又如何,她一样的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怎么会!”冉文兴摇头否认,“徐老师您不需要承诺我什么的,您不要这么想,其实您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很感激您的,我只是比较贪心而已,还想要您继续对我好,继续免费辅导我学习,我是个自私鬼,是我不好,不是徐老师您的错。”
看着小姑娘急哭的表情,徐文静心中动容不已。
“冉冉别难过。”徐文静捏了捏她圆润的下巴,“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老师,你要试着去接受老师的节奏,而不是把自己尘封在我的那段过往里。”
“一中的老师教学能力都是拔尖的,你要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接纳新知识接纳新老师,这样才能更好更轻松的学习。”
“徐老师,您真的不能再继续教导我了吗?”冉文兴咬着唇,哽咽道。
徐文静茫然无措,不敢直视冉文兴炽烈的目光。
涣散的眼神瞥见楼下广场上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徐文静脑海中铮的一声响,她知道时间到了,要回去了,不然被长辈发现以后都没机会再出来了。
“冉冉!”徐文静用力握紧冉文兴的双手,看着她郑重道:“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会找机会给你打电话的,等我,给我点时间,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说到做到。”
来不及过多解释,徐文静只重复叮嘱道:“好好学习,尽量去适应新老师的教学风格,有不会的要及时问,实在不行等我联系你的时候再帮你解决。”
“一定要为自己好好学习!”
“等我电话!”
没给冉文兴时间消化她说的话,徐文静就匆匆离去。
冉文兴的情绪一下子没绷住,腰背挺直端坐着,隐忍着默默掉眼泪。
她想,肯定是自己给徐老师添麻烦了。
冉文兴哭着把小蛋糕吃完,收好被泪水浸晕染开的试卷,抱着书包低垂着头离开。
徐老师说得没错,她要尝试着改变自己。
老师没法适应个别学生,那就只能学生去适应老师的教学风格。
冉文兴不懂徐文静留下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谨遵她的要求不再主动给她打电话,等着她什么时候联系自己。
*
这天中午,冉文兴在小鲜粥碰到了甘冬银的初中同学。
老板娘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遍。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方禾。
“开始方禾是晚上过来上班,我想着男孩子晚上也没什么不安全的,但是后来一想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还是学生,要真遇上点什么事情,我这很大概率会摊上事情。”
“索性让你们中午都来,我那几个正式员工也好白天轮流着休息休息。”
“好了,认识认识吧,在学校说不定还能互相照应照应。”
老板娘简单给两人互相介绍完就去忙着收钱了。
中午客流量多,小鲜粥配了四个服务员。
几人忙得脚不沾地,终于熬过了高峰期。
因为有冉文兴跟方禾在,老板娘中午让几个员工们吃了一顿好的。
“一个月还是会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的,但别指望着我做善事啊,明天还是盒饭,可别偷摸说我扣门,像我这样的好老板娘不多啦。”老板娘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跟几个员工围坐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
“哪敢说您不好啊,没有您的照顾,我这个老婆子饭都吃不上咯。”
是在后厨洗碗的上年纪的老婆婆。
“哎呦,我跟小年轻们说,你跟着瞎掺和啥,这不是折煞我吗?”老板娘给她斟茶。
“我才不会说老板娘不好。”冉文兴弯眼笑道:“我一有钱啊,就立马来照顾老板娘的生意!”
“姐,瞧你说这话,我不挑,给啥吃啥,吃啥嘛香。”方禾二流子似的敞了敞衣衫。
“珊姐,我们都共事两三年了,你可别这么打趣我们呐。”那两个正式员工也说笑着。
“动筷动筷,吃顿好的,还占用你们下班时间,反正我是亲自下厨了,不许不领情啊。”老板娘强势地说笑道。
一顿饭吃到两点半才结束。
一场秋雨,悄无声息就浸润这个城市的街角。
“你怎么回?”方禾有外套,脱了外套往脑袋上一搭,这点路跑回寝室也淋湿不了。
冉文兴愣怔了一瞬,想着自己跟他其实也没有多熟悉。
但好歹是小胖关系不怎样的朋友,就好心带他一程吧。
方禾看着冉文兴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破旧的雨伞,对自己说:“走吧。”
“愣着干嘛?你想淋雨啊?”冉文兴看傻子似的喃呢了一句:“会感冒的。”
“我来撑伞。”方禾摊手,他也不好意思说嫌弃她的伞,怕惹哭她。
冉文兴虽然愿意捎他一程,但是一点也不想让斜飘的秋雨打湿肩膀。
“不要,我自己撑伞。”冉文兴撑开伞,框住方禾的头,“快走,步子协调一致,我可不想淋雨。”
方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听话地跟她齐步走。
冉文兴一米六的个子,方禾一米六八的个子,相差无几,一起撑伞也还算和谐,方禾也不需要弯着腰行走。
斜飘的雨丝润湿裤脚,贴着皮肤冰冰凉。
走到校门口,方禾才发觉她为什么会拒绝自己撑伞了。
“冉文兴你还真是只给我遮个脑壳啊?”他不经好笑道。
要不是冉文兴挡着那一半斜飘的雨丝,说不定他双肩都会沾上雨水。
“嗯,脑子是个好东西,要好好保护才行,你看我对你多好。”冉文兴轻哼了一声,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
方禾:“……嗯,说的对。”
“哟,小萝卜居然有女朋友了?真实稀奇啊。”
“哎,美女,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这么没眼光?真是白瞎你这副好看的皮囊了。”
是方禾的室友,嘴巴臭的很,这两个人最喜欢针对他,见不得他好。
方禾平时也懒得跟这两个哈巴狗计较,这种人直接无视就好了,没必要让自己生气,不值当。
两人不紧不慢走在他们旁边。
“就牛毛细雨,哎呦卧槽,老子居然会用这么儒雅的词儿,”那人单手插兜,很冲地抹了抹鼻头,痞笑道:“你们小情侣也不知道收敛点,雨中浪漫小心被人拍照发教导主任那去。”
“就是就是,小萝卜,虽然哥们平时不咋待见你,但是你女朋友长得是挺不错的啊,可别被逮住喊家长哦。”另一个人也阴阳怪气道。
“你别跟我说是你朋友啊,这怕不是脑子淋雨淋傻了?”冉文兴压了压雨伞,不是很想看见那令人不悦的嘴脸,但也没收着音量。
“嗐,村里的狗吠声,别往心里去,估计是饿了好几天了,才凶了点,绕道走就行。”方禾无所谓道。
但他的眼眸却是凶狠地眯了眯。
怎么说他,他早就无所谓了。
但是牵扯无辜的人,他怎么可能忍下。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个傻逼玩意儿!丁点矮的东西,谁乐意跟你玩啊!”
两人无趣地骂了几句,方禾一点反应也没有,悻悻然地跑开了。
“方禾,别跟他们玩,都不是什么好人。”见人走开,冉文兴才侧眸跟方禾轻声说道。
“放心,不跟疯狗玩。”方禾耸耸肩。
“我是说,不要因为那几句话跟他们打架,你这么……”冉文兴斟酌道:“嗯,你势单力薄,容易挨欺负。”
“你管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停顿那下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说我矮么。”方禾哼了一句。
冉文兴目不斜视,毫无说服力地解释:“没有。”
方禾摆摆手:“放心吧,我也不想脏手,走了,拜拜。”
“拜拜。”
冉文兴把他送到了男生宿舍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