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了望半天不见展昭人影,便知他已回开封府,未被人发现,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安心的同时,却又有些发恼,咬牙切齿将这只猫暗骂了好几遍,发誓改天一定讨回来,看看天色已暗,晚饭也懒得吃,上床睡觉去了。
两个人这边吵架,那边孟若虚早就算计好了提亲。可怜展昭忙着跟李昱赔礼道歉,对此事一无所知!
展昭方到开封府,孟若虚便知徒儿回来了。喜滋滋去说亲,满心以为展昭定会一口答应。
谁知展昭一听此事便大惊失色,接着便是坚辞不受,说月华方才去世,无论怎样,此时续弦都有失人伦,且只当春妮做妹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孟老头好说歹说,连哄带吓,展昭只是不从!
只好灰溜溜回了房。然而春妮见爹兴高采烈出去垂头丧气回来,便知事情不顺,师兄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却不依了,噘嘴皱眉道:"爹呀,师兄说什么?"
孟老头拿起桌上残茶喝了一口,抹了抹胡子上的茶叶末子,无精打采道:"你师兄说,现在月华刚刚去世,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续弦!"
春妮一听急了:"爹!您到底怎么跟师兄说的呀!"
"你那个师兄,从小就是个犟脾气!"孟若虚拖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你爹我跟他说,不成亲也行,反正你也小,咱先把亲定下来,等过几年月华的忌日满了,再成亲也不迟嘛!谁知他——嘿!硬是不干,说什么只把你当妹妹看!你看看,看看!嗨!这叫什么事儿!"愁眉苦脸,闭嘴不说了。
"爹!"春妮一听,急得声音带了哭腔,撒娇耍泼道:"我不管!我就要嫁展师兄!"
见宝贝女儿哭闹,孟若虚慌了神,忙哄劝道:"别别别!好女儿,莫哭!啊呀你这一哭啊,爹心里难受得慌哟--咱想办法,想办法还不行吗!"
春妮听爹如此说,止了哭声,抹着眼泪抽噎道:"那……那爹你快想!除了展师兄,我谁都不嫁!"
孟若虚见春妮坚决,展昭又偏偏不肯答应亲事,愁得直挠头,想了半天,猛然喜道:"有了!女儿啊,你展师兄是个能做能当的人,你爹我在江湖上也认识几个有名的老家伙,咱从他们那里讨上几粒丸药,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你展师兄定不会置之不理!"
谁知孟若虚这样一说,春妮却不干了,哭闹道:"不行!人家不要!还没成亲就洞房,让人知道了多丢人!人家要堂堂正正的顶了大红盖头嫁给展师兄!"
"女儿啊!"孟老头一听更急,"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你非要顶了盖头成亲,这、这……"忽似想到了什么,一拍手,喜道:"有了!盖头!就是盖头!"
春妮见爹爹高兴,忙问道:"爹,您想到什么好主意啦?"
孟老头捋着胡子,得意洋洋道:"女儿呀,你要堂堂正正嫁你展师兄,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顶了盖头,寻机让他揭开,你不就是他的人了么!"
大宋朝虽未规定女子不得改嫁,但鼓励从一而终,女子贞操,亦是看得极重。
其中有一项民俗,就是顶盖头。
新婚之夜,女子必须顶了盖头进洞房,就算三媒六聘,与新郎拜了天地,只要不揭盖头,终算不上是男家的人。
反之,如果当夜揭盖头的不是新郎,那新娘就立即算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因此新婚之夜被别人揭了盖头,对男女双方来说都是极丢面子的事,亦有以此为口实退婚之人。
若遇上这等事,新娘轻则哭闹,重则寻死觅活,甚至有性情刚烈之女子,因新婚之日被别人揭了盖头,当即被男家退婚,那揭了盖头的男子亦不要她,便当场拔出头上金钗自刺而亡。
此项风俗早已不知自何时而起,实际确为陋俗,但却根深蒂固,难以拔除,千年以来女子进洞房,仍必须顶了盖头!
因此新婚之夜揭开盖头发现嫁的是丑男,或者娶的是丑女,实为屡见不鲜之事,若是男子,尚可休妻,可女子就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孟若虚所说的顶盖头揭盖头,便是指这回事。
"爹!"春妮为难道,"这……办法倒是行,可上哪去找个愿意帮忙的男人呢?白五哥肯定是不干的!"
"这……"孟老头又挠了挠脑袋瓜子,说道:"有有有!女儿啊,找你柴师兄去!"
孟若虚说的柴师兄,实际上是柴王。自古以来皇帝家天下,本不该有异姓王,可偏偏这大宋就有个柴王。
只因当年宋太祖赵匡胤马背上打江山,实在深得柴氏一门力助,本说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可宋太祖坐上皇位后却食了言!
当年的柴夫人,如今的柴老太君可不是吃素的,得知此事后硬是一双青锋宝剑,逼的赵匡胤走投无路,只好脱下皇袍来让柴夫人一剑斩断,以示赔罪。
并下诏封柴氏为异姓王,封妻荫子,传承千秋,并赐丹书铁卷,免其一族死罪。
从此柴氏一门显贵无双!
按理说这样的家门,最容易出骄横恣睢的不孝子孙,所幸这柴老太君是个女中豪杰。
不仅长于持家而且严于律己,对子孙要求甚严,对柴家三代唯一的孙儿更是严格要求,五岁便让他拜师学艺,成为孟若虚的大弟子。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柴王对孟若虚这个师傅倒是有仁有义,至亲至孝。因此这次孟若虚设计要算计徒弟展昭,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这个柴王!
柴王本名柴意非,却比展昭大上两岁,今年二十有八,面相俊朗,体态修长,亦是大宋有名的美男子。
孟若虚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当即便施展轻功轻车熟路的摸进柴王府,刚好柴王正坐在书房看书,见师傅来了,忙起身迎接,又招呼看座奉茶。
孟若虚本以为将此事一说,柴王定会全力以赴,谁知听师傅说明来意,这柴意非心里却是"蹭"的一下凉了半截!
原来这柴意非人品性格外貌无可挑剔,更有柴王封号,是许多大宋芳龄少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惜偏偏有个怪癖,自小酷爱男风,最讨厌女子。
长到二十多岁上,一直拒绝娶妻,不仅没有正妃,就连府中侍妾亦皆是男子!
也曾为此事不知被柴老太君骂过多少遍,但这柴意非别的方面孝顺听话,唯独在此事上却似铁打的心,硬是不回头。
骂也骂了,打也不知打过多少回,却改不了他的这个癖好,弄得柴老太君也没法,只好任他去。
本以为柴家自此一代多半要绝后,然而三年前孟若虚六十大寿,柴王亲去祝寿,却在寿宴上见到了师傅的独生女孟春妮,不知怎么着就一眼看上了这女孩子,下决心娶为正妃,从此再不沾染男风,亦不再娶第二个了。
因此回府后便立即遣散所有男宠男妾,连彩礼都备好,马不停蹄赶往孟家提亲,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半道上传来消息:老柴王突发恶疾暴薨!柴意非乍闻噩耗,欲哭无泪,却也只好打道回府,按制守丧。
眼看三年守满,正欲考虑提亲之事,谁知道师傅找上门来,却是求他帮忙将春妮嫁给展师弟!
柴意非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但碍于师徒情分,只好勉勉强强的答应,却暗暗盘算怎样假戏真做,将春妮娶到手。
当下各人打着各人的如意算盘,定好了锦囊妙计,各自准备,只待时机来到,引展昭上钩不提。
与柴王定下计谋,孟若虚父女二人,便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机会到来。
还好他们父女远道而来,是怎么样也理应在开封府多住上几天的,几天以后这机会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当日乃是十五,正逢庙会,春妮自然不肯错过如此良机,因此一大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门,与孟若虚高高兴兴地"逛庙会"去了。
原本师傅前来探望,展昭怎么样也该陪同一下的,可偏偏他公务在身,开封府又是出了名的事务繁忙,想想师傅也是身怀武功,卞京城又是天子脚下,更有开封府包大人坐镇,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便也由二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