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宫墙跟青砖金瓦对陈意浓来说简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场面,她垂手跟着宫娥行走在这座皇城中。
“我还当你是个胆子小本事大的,怎么今日敢上帖子来拜见本宫?”
萧皇后坐在椅子上,她带着凤冠,应该是刚结束朝拜的样子,显得略微有些疲惫,陈意浓跪在她的面前,轻轻地磕了个头。
“事出有因,还望皇后娘娘莫要责怪臣女。”
陈意浓并不急着明言,只是先向萧后行礼,但其实朝堂上的事情她不能说不知道,甚至因为某些缘故,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对于眼前小女子的行为很是满意:没有得寸进尺。
“你的事本宫心里有数,不过有个人眼巴巴等着来见你,你先去后殿里见见。”
陈意浓微微一怔,很快知情识趣的没多问什么,只是跟着萧后身边贴身女官走到后殿里头。
只见一位风情万种的娘子立在她跟前,虽穿着桃红褙子,做妾室打扮,却颇有正房端庄大方的气派,她心里有所揣测,却不愿先开口。
“陈娘子,你如何就不敢认我?你要晓得,如今你父亲吃的苦头,可都是我家相爷弄出来的祸患,倘若你要顺着长辈的心意,也该来求我才是。”
此刻,陈意浓才陡然绷直身子,她在心里揣测着,万氏究竟是已经知道她做的事情,还是另有所图?
她没有把握自己做的事情完全把蛛丝马迹扫除干净,倘若万氏找上门,意味着她大概率是要跟林相直接对上。
想到这种情况,陈意浓乍出一身冷汗。
“你不要害怕,那日长公主说的事我自然知道,我也心疼你,但我说到底只是个姨娘,有些脸面也只能让我家相爷做这些事,你莫要担心,只因长公主她们姑侄两个做人实在阴损。”
万氏涕泪皆下,十分凄楚可怜的模样,但陈意浓的心始终悬着,前世今生的经验都告诉她,越是如此的女子,越是危险。
“臣女对长公主安排,不敢不忿,只是与瑞王殿下两情相悦之人,乃是臣女姊妹,臣女不敢夺人所好。”
陈意浓眼帘低垂,并不直接接万氏的话,万氏那双盈满眼泪的眼睛里浮现出惊诧,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握住陈意浓的手,十分动情。
“好孩子,相爷让你父亲受了无妄之灾,心里也有愧疚在,我今日寻你来说话,为的也是让你放心,林家同瑞王长公主,并不是一条船上。”
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下来,陈意浓也十分感动似的坐在万氏身边陪着说话,这一说就说到宫门要落钥的时辰。
“诶哟,你看我这记性,不如今晚你坐我的轿子回去,如何?”
万氏一拍手,恍然大悟似的,陈意浓犯了难,倘若坐万氏的轿子回去,在外人看来无异于她收林相恩惠。
也就意味着,林相跟陈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而刚被林相以私下结交重臣捧杀的陆舟必定犹如附骨之疽般贴上来。
“你闹什么?哪有这种例子,要送也该是的轿子,更何况本宫今日留她过夜的,你还不快回去伺候林相?免得又让他被人拉走。”
正在陈意浓为难时,萧皇后如神兵天降般替她解围,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向萧皇后投去一瞥感激的目光。
却发觉萧后的目光慈爱而温柔的落在她身上,这种无缘无故的好处惊的她匆忙收回视线。
万氏见萧后如此说,也不好再讲什么,两人寒暄般交谈片刻后,万氏就出了门。
等到她的轿子远去,萧后脸上的笑容才完全消失,她转过身吩咐:“容涓,拟旨发去陈家,就说陈娘子宫中失仪,暂拘宫中一夜。”
“你也不要担心,倘若直说是因着迟了留你过夜,有些人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她话锋一转,解释起来,陈意浓低头称是,又被萧后领着到就寝宫室,里头烧着浓浓的龙涎香,这本是天子独有。
陈意浓眼帘低垂,不可抑制的想着,如今能用龙涎香的萧后,究竟是为何死心到甘心自囚。
“你还在想万氏的话?她的话虽不可全信,却也能信八九分,只是不知道老六跟妩婧做的事,是谁告诉她的。”
萧后笑容仍旧温和,视线却落在眼前小娘子的身上,带着探寻。
陈意浓低垂着头,听萧后如此问,她惊愕抬头:“长公主、长公主跟瑞王殿下做了什么?”
她那张粉白娇嫩的脸此刻满是惊诧慌乱,萧后看她还在装兔儿,又气又好笑,但却也没错过陈意浓脸上的慌乱跟毫不知情的讶异。
“你还装乖,本宫都这么殷勤的留你下来说话还帮着你拦万氏捧杀,怎么,在本宫面前也还要柔柔弱弱的?你再这样,本宫就把你打出去了。”
这话亲昵意味太过,萧后说出的瞬间自己也愣怔住,陈意浓脸颊更是烧的滚烫。
自己装乖卖巧虽说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但被萧后这样一位帮过她数次的长辈揭穿,还是太过羞人,只不过陈意浓还是不愿意坦白万氏所作所为始作俑者是自己。
“娘娘如此说,那臣女也坦白,臣女不知长公主做了什么事是真,但万娘子陡然如此亲近,实在是令人害怕。”
陈意浓半真半假的红着眼圈,眼见着又要哭,萧后虽心知肚明眼前这只小狐狸崽子多半又是在装可怜,但那日陈意浓给她的触动,还是让她忍不住心软。
“若非你像极本宫早夭的孩儿,本宫断不容你如此撒娇卖乖,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萧后嘴上如此抱怨,却亲自为陈意浓擦拭眼泪:“若是他还活着,也是到了成亲的时候,他性子不好,但吃软不吃硬,若是娶你为妻呢,你如此会撒娇掉眼泪,必定能将他吃的死死的……”
说着说着,萧后竟也落下泪来,陈意浓这才知道萧后对自己青眼有加的缘故,不免心疼,她上辈子也是生过孩子的人。
丧子之痛,没有哪个母亲可以安然承受。
“罢了、罢了,在你面前说这些做什么,你且听我说,万氏可交,但要多留心眼……”
烛光下,萧后逐字逐句教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