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其实没有收遇秋做弟子的打算,连他自己都是个半桶水,怎么收徒?
夜里,刘清与柴黄去了码头寻那位杨姓汉子,此地灵气复苏喷涌,说明这座小天地的主人从十三洲挑选的六位外乡人都已经到了。
两人到了码头时,果不其然,还有四人已经站在大髯汉子周围,有两位女子,一位小僧人,一位年轻道士。
其中一位女子一身红衣,身材丰腴,二十岁上下的面容,长相十分清秀,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并未悬挂兵刃,也不知善使什么兵器。
另外一个女子容貌也不差,想必一旁红衣,多了几分英气,少了一点妖魅,她一身黑衣,腰环双刀,神色肃穆至极,连柴黄都说这女子杀气太重。
那位小僧人瞧着也就十三四岁,可头上却已经有了四个戒点香疤,决计不是一般僧人。小僧一身棕色僧袍,手拿木鱼,察觉到刘清目光,转头微微一笑,口念佛号。
年轻道士背负桃木剑,一身青色道袍,头箍逍遥巾,双手交错而立,嵬然不动,好似一棵青松。
大髯汉子躺在一堆麻袋上,双臂环于脑后,斜眼看了看姗姗来迟的刘清与柴黄,撇着大嘴开口道:“都来了?你们有的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的人不知道,按照规矩,我便给你们介绍一番。此地是一块洞天碎片孕育而成,叫小浊天,有三国鼎立,分别是孤水、怯月、悟成。你们六人,是这小浊天的主人从十三洲挑选而来,也算是一桩机缘。之所以齐聚风泉镇,是因为甲子之后,风泉会开一处宝地,到时你们还要回来。”
说着看了一眼刘清,随口道:“在这里,你们不会变老,一甲子也就相当于外界五天,若是不死,其实只相当于做了个比较长的梦,而且在这里破境也是作数的。不过此地天道不全,破境极难。听好了,你们六人是与这一座天下争胜,甲子内在这小浊天战力前十才能进宝地。”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轻声询问:“前辈,天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大髯汉子眯了眯眼,起身后开口:“规矩就是如此,其余的自己去探究。”
说罢便转身去
刘清身旁,拍了拍其肩膀,笑容玩味,大声道:“你叫刘清是吧?我看好你。”
刘清心中苦笑,把这个汉子骂了不知多少遍,这不是给自己下绊子么?
果不其然,大髯汉子前脚刚走,那个红衣女子便满脸笑意走过来,一举一动极其妖娆,附耳刘清,气如香兰,“刘公子,我叫樊雪,青鸾洲人氏,公子多多关照哦!”
一旁的柴黄满脸嫌弃,心说这是哪儿来的狐媚子,骚气熏天。
刘清急忙退后一步,干笑一声,“好说,好说。”
另一个女子也是一脸嫌弃,讥讽道:“青鸾洲果然狐媚子多。”
樊雪转头一笑,问道:“这位姑娘好生漂亮,未请教?”
黑衣女子拢了拢双刀,随意道:“神鹿洲,龙丘桃溪。”
话音刚落,剩余五人尽皆转头看去,龙丘桃溪瞪眼道:“有毛病?没见过姓龙丘的?”
五人齐齐点头。
小和尚干笑一声,把木鱼收起来,双手合十喝了一句佛号,笑着说:“小僧路痴,在牛贺洲雷音寺修行。”
年轻道士也笑着开口:“贫道王致明,俱芦洲人氏,云游道士。”
见众人都说了真名实姓,柴黄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我叫柴黄,斗寒洲人。”
龙丘桃溪啧啧称赞,“了不得,这还来了个练过铁头功的。”
柴黄竟是无言以对。
刘清算了一下,算上自己,四大部洲只有赡部洲未曾来人,中海九州只有青鸾洲、神鹿洲、斗寒洲有人来。那位小浊天的主人是随意挑选还是刻意挑选的?
刘清笑着开口:“诸位都打算到哪儿去?我跟柴黄就在孤水国,打算去京城。”
众人也没隐藏,龙丘桃溪说自己就在孤水国闲逛,樊雪则说自己想把三国都逛一逛。小僧路痴则打算去悟成国,道士王致明要去怯月国。
众人也只是混个脸熟而已,虽说这小浊天前十人之争,六个外乡人可以抱团取暖,可事实上并没有人这么想,就连柴黄也不一定就跟刘清是一路人。
毕竟大道争顶,可从来没有个同乡异乡之说。
猛地有数十道黑影疾速掠来,片刻
间便围住六人。有个说着孤水国官话,一身明黄色长衫的汉子缓缓走来,率先开口:“你们六人就占了六个名额,我们这些本地人哪怕再如何努力,好像也才能出去四个是吧?倒不如老早宰了你们,把名额还给我们。”
六位外乡人对视一眼,龙丘桃溪率先拔出双刀,咧嘴笑道:“真没想到,还能跟你们一起打一架。”
道士王致明木剑出窍,口念无量天尊。
柴黄扭了扭脖子,大骂道:“他娘的!老子这些天都要憋屈死了,正好来人给我活动活动。”
小僧路痴口念弥陀佛,一杆金刚杵凭空出现被其握在手中。
红衣樊雪笑的花枝招展,从其袖口冷不丁冒出两条已经微微露出额头双角的大蛇。
刘清笑了笑,扯下一张符箓收入掌心,缓缓撩起袖子,大笑道:“那就别离之前,并肩对敌。”
围过来的黑衣人虽说人数众多,其实修为最高也才是二境修士,一境武夫,只有那黄衣男子有个武道三境,其身旁跟了几个黄庭修士而已。其实全然不用六人齐出手。
如此这般,其实只是互相交个底。
几人瞬间掠出,各自找寻对手,唯独刘清死死盯着黄衣男子,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三境武夫,刘清第一次见,战意沸腾。
可那黄衣男子却讥讽开口:“这六个人里就你最废物,还敢挑我对敌?来吧!我让你三拳。”
柴黄玩儿似的打翻了几个黑衣人,转头一看,正好见到那黄衣男子说让拳,柴黄心中腹诽,“什么是作死?这就是作死。”
刘清微微一笑,手掌朝前勾了勾手,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你先打我三拳,然后再决定你要不要让拳。”
好不容易才碰到个同是武夫,还比自己修为高上一筹的,若是不小心给打死了,那找谁说理去?
不过听说这小浊天,武夫极多。
一旁五人已经把黑衣人尽数打翻,其实傻子也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来试探的,不过既然你们打草惊蛇,我们杀鸡儆猴便是。
于是,五个人站成一排,看着青衫背剑却是个修行武道的,这会儿还要硬接武道三境
三拳?
龙丘桃溪撇嘴问道:“这小子是我们里面年龄最小,境界最低的,会不会给那人三拳打死?”
柴黄苦笑一声,叹气道:“我只希望,三拳过后那个黄衣服的还有心气与他打。”
这里也只有柴黄知道,刘清压根儿就没打算认真对待,毕竟两张负重符,刘清只撕下来一张而已。
黄衣男子聚集拳罡,丝毫不花里胡哨,一拳带起风声阵阵,直往刘清胸膛。
只听得一声巨响,拳头好似砸在一座大山上,刘清一步未退,只是闷哼一声,反倒是那黄衣男子手臂微微颤抖。
后方五人都不是什么寻常炼气士,自然看出来连那声闷哼都是装出来的。
五人皆是情不自禁心中说出来一句:“畜牲啊!”
武道跟炼气士的境界不同,没法儿算出个实际战力对比,炼气士原本就要比武夫多三个境界,一般来说,若是金丹修士碰见山河境武夫,除非是那种极其天才的存在,否则就赶紧跑,最次的山河境武夫都能压着寻常金丹修士揍。以此类推,三境武夫其实是相当于一个凝神巅峰的。
漓潇就说过,天下已经整整千年没有九境武夫现世,如今武道境界最高的,也才是个八境清微。而清微境界的武夫战力几乎相当于第十境的登楼修士,除非那种极其天才的人物,不然清微境界的武夫大多是登楼以下无敌手。
不过并不绝对,要是碰上漓潇那种,金丹境界宰元婴跟玩儿一样的,也不好说。反正刘清觉得自己哪怕到了山河境,也打不赢漓潇这个金丹。
柴黄冷不丁开口,硬生生又给刘清拉了一波仇恨,“咱们几个都是凝神境界,不怕你们笑话,我要是跟他豁出命去打,我必死,他必重伤。只说一件事你们便能懂,他只是二境,可已然练出拳罡。”
这几位自然明白,拳罡是武道第三境才能练出来的。
柴黄猛地心中骂娘,这货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啊!
方才一声闷哼后,刘清见那黄衣男子有些迟疑,于是反逼出一口血水,从嘴角缓缓流出。
黄衣男子这次放下心,讥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接剩
下两拳?”
刘清微微一笑,伸手抹去嘴角鲜血,随意道:“请出拳。”
黄衣男子眉头皱起,双腿微屈,身形略微佝偻,摆出个摊手拳架,猛地双脚发力,如同离弦之箭暴射而来,接连两拳夹杂凌厉拳罡,一拳落在右肩,一拳落在刘清额头。
一袭青衫被砸的一个后仰,往后退了三步才堪堪停住身形。
黄衣男子大惊失色,心说这是什么怪物?
刘清轻咳一声,这次是吐出一口真真正正的血水,接着抬头笑着说:“用了全力了?现在是不是该我了?”
那黄衣男子皱着眉头,扎出个弓马桩,双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落拳!”
并未使用神行符,一袭青衫就如同青色烟雾般瞬身而至,哪儿有什么拳法套路,只是平平无奇一拳轰向其胸膛,就连黄衣男子护在身前的拳罡也被轰的四散,整个人被打的后移数十丈,到了码头边缘才堪堪止住,只不过半截脚掌已然悬在半空。
刘清笑道:“这位兄台,还打么?”
那人迈着沉重步子缓缓走来,口鼻皆有鲜血流出,又摆出方才架势,一张嘴便有大口血水溢出,“落拳!”
又是一阵风声,黄衣男子紧紧闭上眼睛,咬着牙等着拳头落在面门,可等了许久,拳头还没有来,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刘清正站在他面前,笑咪咪看着他。
刘清笑着说:“明知接不住,为何不躲?”
黄衣男子沉声道:“战死事小,一身傲骨不可舍。”
刘清拍了拍黄衣男子肩头,笑着说:“我先前从未与武夫对敌,今天是第一次,高我一境又打不过我很正常,我从练拳开始,打的人就没一个比我境界低,哪怕同境的也没有。对了,你背后应该有个山河境武夫?算是这方天下目前战力最高了吧?你可以告诉他,不用试探,我会一路往孤水国京城,想寻事来找我就行。”
说完转身朝着几抱拳一礼,招呼柴黄走人。
龙丘桃溪啧啧长叹,“这家伙也太生猛了些吧?”
樊雪掩嘴笑道:“这哪儿是打不过,这明明是没挨住一拳啊!”
四人心中
都大致有了比较,只论战力,自己与柴黄差不了多少。怎么说也是一洲山河年轻一代有名有姓的,自然不是寻常凝神修士能比,不过他们要跟那黄衣男子打,赢得不会如此轻描淡写,但也不需要多难,毕竟……那人的确有些纸糊。只不过要是跟刘清分生死,倒是不至于以死换其重伤,柴黄言语不过是煽风点火罢了。若真是与他分生死,其实刘清才是必死,自己或许会重伤。
倒是若只分胜负,刘清必赢。
小僧路痴缓缓走到前面,笑着开口:“啊弥陀佛!金丹境界之前,无法施展玄妙术法,咱们想要打赢这位刘施主,或许得联手才行。”
道士王致明轻声道:“金丹以下,我们的术法不得神意,刘清又那么皮实,打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龙丘桃溪撇了撇嘴,扭头离去,边走边说道:“我要赢他也是堂堂正正去赢,都有头有脸的,丢死个人。”
黑衣女子缓步离去,嘴里嘟囔着:“一个个心比谁都黑,故意给人家戴高帽子,还想好几个人联手打一个,我呸!”
……
回到江畔宅子,刘清猛地看向柴黄,眯眼道:“你是真觉得打不过我?”
柴黄苦笑一声,无奈道:“我打不打得过你,你不知道吗?”
刘清笑了笑,迈步走进小院儿,柴黄呆立原地,只觉得脊背发凉。
方才那黄衣男子确实有些弱,应该也是初入三境的武夫,刘清赢得如此容易,不过是因为李乘舟那大半个月下手太黑,而且自己本就习惯了负重符,扯去符箓后气力便要余出来一大截,况且练拳以来,刘清始终觉得自己的天生神力好似座死水刚刚引出来一道渠,日后只会越来越大。
至于与这些各洲的天之骄子对敌,无论是谁,单凭境界他都不是对手。也不知柴黄是忘了还是故意没跟那几人透露一件事。
刘清还有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