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点儿障眼法骗不了人,龙丘桃溪知道,樊雪更知道。
只是人世间每个喜欢某人的女子,见着心中那人与旁的女子独自交谈,总会不是滋味,多的是一股子陈年老醋放在锅里熬的感觉。
龙丘桃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眼见那个稚嫩青衫时,只觉得他背着一柄剑并无什么实质作用,与那些装作风流剑仙的愣头青有的一比。可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莫名其妙从那位天官手中捡回一条命,或许是见那个家伙对明明已经走上相悖之路的遇秋还留有信任,反正不知不觉的,好像就有一个背剑身影,走入了自个儿心中。
溪盉扯着龙丘桃溪袖子,极小声道:“桃姨,这个人又是谁?瞧着不像是好人唉!”
快步跑去刘清身旁,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就是在街上瞧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了,说有个骑着蛤蟆上街买菜的人,蛤蟆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杆儿嘞!
说话之时,刻意把脑袋晃呀晃,就怕师傅瞧不见自己脑袋上一支簪花。
刘清强忍着笑意,惊讶开口:“这簪花可真漂亮,是溪盉自己挑的?”
小丫头当即咧出个灿烂笑容,过去趴在刘清大腿上,笑嘻嘻道:“可不是我自己挑的嘞,是桃姨帮我买的。”
刘清笑着摸了摸小丫头脑袋,轻声道:“买了菜吧?待会儿师傅给你做年夜饭。”
樊雪才是最惊疑的那个,眼神古怪,试探道:“你这是收徒弟还是养闺女啊?”
说着翻转手掌,手心立马多出来个一柄溪盉用着趁手的竹剑,笑着说:“你叫溪盉是吧?初次见面,送你个小礼物。”
并不是因为与刘清这层关系,而是小溪盉实在是太过惹人怜爱,十个人中,有九个半都会觉得小丫头漂亮。
溪盉老早就想要一柄剑,学着师傅背剑行走了,这会儿已经难掩欢喜,只不过还是强压下那份欢喜,转头看了看刘清。
刘清无奈点了点头,溪盉一把接过竹剑,嘴里不住说着谢谢姐姐,然后就拿着剑跑去龙丘桃溪那边儿,摆出架势,要与桃姨切磋一番。
一道心声言语响起,是樊雪说给刘清听,
也刻意让龙丘桃溪听得见。
“刘清,你不觉得现如今的你,不适合这份老成么?别说什么小浊天过去十几年,算起来你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就刚见你那时,你也不像个少年人。现在倒好,年纪轻轻的,蓄起了胡子?收个小徒弟,真把自己当老人了?”
龙丘桃溪并未言语,因为樊雪,说的对。
人可以老成,但刘清这种老成,确实过分了些。
只不过刘清确实没当回事,只是抿了一口酒,笑着说:“多谢樊姑娘提醒,我记在心里了。对了,听说大年初一要在籴粜城设擂台?比武招亲?”
樊雪眨眼道:“怎么?刘公子有打擂心思?倒不如直接告诉我,委身刘公子,半点儿不委屈的。”
还不等刘清开口,龙丘桃溪瞬身过来,横在两人之间,沉声道:“小蹄子快滚,明儿个先与我打一场,我忍你很久了。”
樊雪撇了撇嘴,“打就打,怕你怎的?”
两人互相呛了好半天,樊雪走后,龙丘桃溪沉声道:“我怕你心境出现大毛病。”
刘清只是摇头,说不用担心。
我的老成,是因为我没法子,要照顾人,当然得老成些。但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老成的。
忽然笑着问道:“你猜的到我最早想把那个书生怎么安排么?要不是那个老和尚,说不定真的可行。”
女子翻了个白眼,“这我哪里猜得到?”
刘清笑着灌了一口酒,轻声道:“瘦篙洲殊乌国的北边儿有个小国,我曾在其中一处深山逗留过几天,徒手修了一座桥。那里有个教书的老先生,最怕自己死后,没人接替自己,给附近十里八乡的孩子蒙学。”
这些个看似不起眼,平平淡淡的经历,其实刘清印象极深。
就像那个不知守了小镇多少年的柳妖,无数年来,始终就是护佑一方平安,始终就在这人世间,看着人们看自己,看这人世间。
那个只有一位老先生的村落,老先生不愿离开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当时刘清独自修桥,每日路过之人极多,却没有人帮着搭一把手,就只是因为他们本村孩子,不用趟水求学。所以那位老先
生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可能学问教授不少,可德行教化,太浅。
先生就曾经与刘清说过,人之初生,其实善恶难明,后天教化,教的更多是德行。
龙丘桃溪随口道:“你觉得一个曾经有过功名的年轻书生,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两人去到那等山野之中,就安全了?”
一番话,刘清目光顿时有些凝滞,也不知怎地就想了极多不好的,心情沉重无比。
此刻溪盉捧着琉璃盅过来,气呼呼道:“师傅,这两条臭鱼偷钱,咱把它们煮了吃吧。”
刘清接过那两条阴阳鱼,一黑一白两条鱼露出脑袋,怕极了刘清。
白鱼苦兮兮道:“老爷,我们偷钱上哪儿花去呀?溪盉冤枉鱼了。”
刘清瞪眼看去,思量一番,自言自语道:“油炸呢?还是红烧?”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心说师傅咧!我就跟你说着玩儿,怎地还真要吃啊?
不过确实把两条鱼吓到了,这对儿阴阳鱼是于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其实远比于慈心中所想的值钱的多,自身便有能预测吉凶祸福的本事。
黑鱼赶忙跃出水面,从嘴里吐出一枚贝化,两条小鱼瞬间一同潜入水底,冒着气泡开口:“老爷老爷,可别光相信眼睛看到的,我藏钱,是怕溪盉惹祸。”
刘清心中猛地一惊,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
一个在一地教书几十年的老先生,去了外面怎么活?
当即自嘲一笑,果然圣贤书上说的对,三人行必有吾师。
转身面对龙丘桃溪,笑着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人想的好一些。”
龙丘桃溪翻起白眼,心说你这家伙有吃亏的时候。
溪盉接过琉璃盅,手攥着一枚贝化,一边往自己屋子走,一边瞪眼与两条鱼训话:“告诉你们啊!我师傅心肠好,脾气……好吧?但我可不相信你们,要是再敢偷钱,我就让师傅把你们一个油炸一个清蒸,淋上辣椒汁儿,倍儿香。”
两条鱼只好在心中骂骂咧咧,也只敢在溪盉年幼时,骂骂咧咧了。
今日年关,刘清亲自下下厨,主食却不是他最爱吃的麻什,因为自己
以后只在漓姑娘在的时候做这个。做了好几碟饺子,还有溪盉最爱吃的鸡腿,还有一大碗醪糟鸡蛋汤。
不太丰盛,可三人都吃的极香。
吃到一半,溪盉猛地低头,大口嚼着饺子,泪珠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滑落。
刘清心里很不是滋味,小丫头跟在自己身旁半年了,从未真正开口询问自己的父亲,可她知道的,他的爹爹已经死了。
一袭白衣伸手按住小丫头脑袋,轻声道:“对不起,师傅做的不好。”
溪盉连忙抹了把眼泪,抬头咧出个笑脸。
可刘清看得越心疼了。
小丫头眼眶通红,咧嘴笑道:“不是的,师傅很疼溪盉,我懂,师傅也别伤心嘛。只是……去年过年,爹爹跟娘亲都在,可现在溪盉已经记不清娘亲长什么模样了。”
一句话,使得龙丘桃溪与刘清心中皆是一怔,更刺痛两人的,是溪盉红着眼眶,但笑容灿烂。
子时前后,溪盉已经困的不行了,可还是咬着牙等着师傅,因为桃姨说了,师傅偷偷去买了好多好多的烟花爆竹。
一声爽朗笑声,刘清大声道:“溪盉,出来放烟花了。”
小丫头顿时来了精神,嗖一声跳下床,拉着龙丘桃溪一起出门,一出门便被眼前东西吓到,嘴里哇哦不停。
修士城池,过年时极少有那放烟花爆竹的,偏偏有一处宅子,璀璨烟花接连绽放,足足响了一个时辰才作罢,引得一座城,半数人侧目看去。
素芩山上,一袭红衣走出静室,看着山下城池被映照成五颜六色,笑着自言自语:“我不信一个如此有趣之人,会变作那等感情淡漠的所谓神灵。”
等溪盉睡下,刘清唤出那两条鱼,沉声询问:“若是没藏起来那枚贝化,会发生什么?”
两条鱼之前从未发现,这个年纪轻轻,境界低微的家伙,会是如此可怕。
白鱼看了黑鱼一眼,沉入水底,吐着气泡说道:“当时路边有两个最吸引溪盉目光的,一个是骑着蛤蟆穿梭于街道的修士。还有一个,是个路边儿摆摊儿,卖那些妖宠的,不管什么妖物,尽皆一枚贝化。”
黑鱼接着说
:“老爷,你还记不记得刚刚下渡船,溪盉喜欢的的不得了的那些妖宠。摆摊儿之人换了容貌,连龙丘桃溪也没看出来,可我们有本命神通,逃不过我们眼睛的。”
刘清皱起眉头,冷声道:“他想做什么?”
两条鱼对视一眼,齐身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准不是好事儿。”
放回两条鱼刘清独自出门,在一处鬼市,寻到了一个摆摊儿卖妖宠的老修士。
刘清一袭白衣,缓缓走过去,随口道:“这白鹿怎么卖?”
摊主笑了笑,答道:“白鹿不卖。”
“不是一枚贝化?”
“还有胆子找来?四境武夫外加个四境炼气士,就真把自己当做八境了?”
白衣蓦地化作青衫,刘清笑盈盈看向那老者,冷声道:“一个分神修士口气就这么大?”
老者懒洋洋看去,随口道:“弄死你还是小事情,若是龙丘家的大小姐来找我,我还惧怕几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把那妮子给我,就饶你一命,瞧你这模样,怎的有脸为人师?真以为自个儿是搅得瘦篙洲不安宁的青衫剑客?”
刘清淡然一笑,翻转手掌,由打掌心凭空冒出数柄绣花针似的长剑,落雨脚下。
那老者当即变换脸色,哈哈笑道:“与公子开个玩笑,公子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老者心中,此刻已经骂了一万句娘。
好家伙,运气就真能那么背?
天下盛传,瘦篙洲一场剑雨,直接将那个神游修士的山头儿修平,恐怕一座有登楼坐镇的大宗门,全力开启护山大阵,也拦不住那场剑雨。
眼前这青衫,手中剑雨自然没那么吓人,可足矣证明,与那“下雨”之人,关系不浅了。
这等灾星老子惹得起?算了算了,一个有可能能助自己跻身合道三境的小丫头,比不得自己一条命要紧。
刘清眯眼问道:“白鹿怎么卖?”
老者讪讪一笑,竖起一根手指。
“一枚贝化。”
……
冶卢国旧主退位以后,便在京城之中修建了一处道观,每日粗茶淡饭,瞧着无欲无求。皇宫中的一众嫔妃也被楚言
冬一股脑撵出去,这些个从前的真正贵人,只得跟着老皇帝委身道观。
说是道观,其实更像是一处别院,只挂了个道观匾额,连个神像都没有。
那位老皇帝也不怕人知道,还是夜夜翻牌,一众嫔妃挨个儿去伺候,白日里穿着四不像的道袍,夜里却只穿着一条带子,半遮半掩系着一块儿布。
反正这地方只有一个男人,怕个啥,要不是冷,连这点布料她们都不愿意穿。
那位年过花甲,从卢氏手中接过皇位的新皇,上位之时十分顺利,只有那些旧皇亲国戚四处宣扬,说齐家父子是国贼,窃据皇位,为天下人所不齿。可大多数人,朝中百官,都觉得这是一件幸事。天下百姓也乐得齐家父子掌权,起码这样子,冶卢国人腰杆能挺直喽。
一年前,秦国撕毁条约,陈兵两国边疆,大战一触即发。
那时从秦国走来一个中年人,不到四十的年纪,手拄着拐杖,孤身一人走入冶卢国军帐,与那位一夜之间变成太子爷的齐述疆对视,半点儿不落下风
中年人只说道:“不论冶卢是谁当家做主,都需要答应我大秦一个条件,若不然,举半国之力,也要灭了冶卢。”
冶卢能苦苦支撑几十年,不是冶卢足矣抗衡秦国,只是那个庞然大物四处征伐,最精锐的军队,其实一直在往正南,往西北。秦国从一开始就要灭了越国,灭了贵霜。
齐述疆没法子,只得询问是何条件。
当时那个中年人一身气势吓人,明明只是个凡人,却好像要与天争胜。
中年人开口道:“终有一天,我大秦会举国与某处为敌,极可能一国被打的稀碎。你冶卢到时,要举国援助。”
话说完,可把齐述疆吓了一跳。
天下四大顶尖王朝之一的大秦,都极可能被某处打的稀碎,那夜卢岂不是连抵挡都是奢望?
唇亡齿寒,如今秦国与冶卢接壤,若是秦国覆灭,冶卢焉存?所以当时齐述疆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冶卢京城,名字还不错,叫夜京。
大年初一这天,有两个女子走入夜京,兜兜转转一番,年轻些的女子开口道:“没什
么好逛的,咱们还是先去公子家乡吧,路上倒是可以去那个绿衣湖瞧一瞧。”
杏儿有些无奈,心说你赶紧跟我回牛贺洲,以后修炼有成,自己来逛不就行了,非得拉着我闲逛一圈儿。
猛地一转头,杏儿笑道:“咦!再等等,说不定还有人来呢。”
果不其然,一个冰霜美人,手持拂尘来此。
杏儿并未怎么掩饰修为,一到冶卢国京城,楚言冬就发现了,想来想去,还是来拜会一趟,瞧瞧是何来意。
楚言冬缓缓落地,打了个道门稽首,开口道:“前辈大驾这破落小国,晚辈有失远迎了。”
说着软话,可一张脸仍旧是无喜无悲,别说杏儿只是个炼虚巅峰,或许来了合道三境的,这楚言冬仍旧是这副模样。
杏儿笑着说:“别怕,只是一个朋友提起过这里,我们顺便来看看罢了。”
藤霜试探道:“道长知道刘清么?”
楚言冬这才暗自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刘公子是冶卢贵人,我作为冶卢国师,自然认得。”
藤霜笑了笑,拉着杏儿说道:“咱们赶紧走吧,你修为太高,别把人家吓到了。”
杏儿无奈道:“某人是想赶紧去扶舟县吧?你说你真是的,人家又不喜欢你。”
与楚言冬抬手告别,两人在一片杏花香中离开了冶卢,估摸着至多十天半个月,就到了秦国的成州扶舟县了。
云海之上,相当于被杏儿提溜着飞行赶路的藤霜,不知为何,就是满脸笑意。
杏儿心中惊骇无比,她作为百花仙山品秩不算低,位子也不算低的杏花仙子,自然听过某些古老传说。
花草精怪向来寿命极长,百花仙山其实有几尊活了万年的老祖。
杏儿小时候就听过老祖宗说,当年有一场大战,剑光直落,几乎打碎了除了四大部洲外的所有陆地。后来又给一位剑仙领衔,劈开了中洲,这才有了现如今的中海九州。
那位剑仙死后,有个女子从胜神洲走出,在牛贺洲与人打了一架,打输了,便找了一座山头种下百花,某一日不知怎的,嫣然一笑,一笑百花生。
不知怎的,杏儿开口
问道:“藤霜,你最喜欢做什么?”
藤霜笑着说:“小时候其实挺喜欢养花的。”
……
一大清早,溪盉偷偷摸摸起床练拳时,刘清便拉着一头白鹿回来。站在远处看那粉裙小丫头乱抡拳头,有时还好似蓄力一般,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呀的一声往前出拳,等好半晌才睁眼,然后就蔫儿哒哒的自言自语,说啥时候才能跟师傅似的,一拳隔空砸碎东西。
刘清轻轻咳嗽一声,小丫头连忙站直身子,红着脸转头,还没有等埋怨言语出口,见着那头日思夜想的白鹿,立马迈开步子狂奔过去,欣喜抬头,“师傅,你把它买回来了啊?”
刘清无奈摇头,死丫头明明很想要,就是不愿让龙丘桃溪与自己花钱,差点儿就给个老东西盯上。
于是板着脸,沉声道:“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得告诉师傅,买得起的,觉得该买的,师傅自然会给你买。不许再偷偷花小荷包里的贝化,知道么?”
溪盉委屈巴巴的拉住刘清袖子,撒娇道:“师傅别生气嘛!溪盉听话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就抱着白鹿到一旁,取出阴阳鱼,蹲着指向黑白鱼,说道:“白鱼是女儿,黑鱼是儿子,我是娘亲,小鹿是爹爹。”
黑鱼翻起鱼眼,心说大小姐,这是一只母鹿啊!
趴在琉璃盅上,看向刘清,以心声哀嚎:“老爷啊!管管你闺女,我认她当主人就算了,还得让她做娘亲?”
可刘清都懒得搭理它,瞧瞧人家白鱼,话不多说,已经走入角色内心了。
……
位列青鸾洲天骄榜与美人榜的樊雪,摆擂招婿,自然极其火爆。
刘清走到擂台不远处一看,当即想翻白眼。
好家伙,一枚泉儿换一次上擂台的机会,他娘的怎么不去抢?拿这当生意做了是么?
每天都有二十个名额,角逐到第一名,才有机会在每月的初一与一整月的第一交手,三十人再角逐出首位,才能与樊雪对打,还的是同境界。
大致算了算,娘的,一天躺着就能收二十枚泉儿!
龙丘桃溪看出某人已经钻钱眼儿了,以心声打趣道:“等
溪盉长大,成了大美人儿,你也可以设擂啊,一场两枚泉儿都行。”
刘清黑着脸瞪去,没好气的:“我就那么喜欢钱?我只是穷的!”
小丫头跟在刘清身旁,牵着一头白鹿,猛地指向一处,小声喊着:“师傅师傅!你看,昨个儿那个骑蛤蟆的也在唉。”
刘清看去,是一个金丹修士,胯下蛤蟆只比他低一境,不过不知是什么缘故,并未化形。
今个儿擂台打斗,两侧设有雅阁,刘清猜到会收钱,可没猜到一处雅阁,要一枚布币。
以后要是做生意,一定要扯上樊雪才行。
没法子,要了一间雅阁,带着溪盉与龙丘桃溪上去,就看着那些个人争夺首位。
足足等到天黑,刘清一觉睡醒,询问道:“谁得了首位?”
溪盉撇了撇嘴,叹气道:“唉!樊姐姐也挺好看的,这下要嫁给骑蛤蟆的喽。”
刘清眼神古怪,龙丘桃溪已经转头看向溪盉,露出个真诚笑脸,轻声道:“溪盉啊!樊雪可比我年纪大,比你师傅更要年纪大,已经是个快四十的老女人了,你叫她姐姐,不合适吧?”
吓得溪盉一个激灵,苦兮兮道:“那叫樊姨,樊婶儿?”
龙丘桃溪思量片刻,笑着说:“待会我跟她打一架,要是赢了,你叫她姨,要是我输了,你就叫她婶儿。”
小丫头只得点点头。
嗖一身,龙丘桃溪身穿白衣瞬身前往擂台,瞪眼看向樊雪,喊道:“狐媚子,下来与我打一架!”
骑蛤蟆的金丹中年人左看又看,拿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你一个女的,要娶樊仙子?你打擂没有啊你?”
龙丘桃溪哪儿愿意理他,随手指向雅阁,“看见那个白衣剑客没有?打赢他,樊雪就嫁给你。”
这位“蛤蟆仙人”看向樊雪,后者笑着点头,于是他骑着蛤蟆一步跃下擂台,大笑着指向刘清,喊道:“那小子,听到没有,樊雪仙子怕我打不过她,打不过就不能娶她,现在让我打赢你。”
刘清心中无奈,朝着龙丘桃溪翻白眼,心说关我什么事?
樊雪落到擂台,啧啧道:“你这小妮子,到现在还
记仇?不就是教你一手倒追刘公子的独门绝技么?”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瞬间拔出双刀,指着樊雪,冷声道:“过来挨打。”
一袭红衣微微侧身,一条赤色蛟龙由打其袖子里蹿出,咆哮着往龙丘桃溪去。
只眨眼时间,两人已经从擂台打到半空,多半要打到云海之上了。
那位“蛤蟆仙人”黑着脸,沉声道:“凝神境界的小子,你要是不想打,等樊雪姑娘回来之后,你当着她的面认输就行。”
刘清无奈叹气,低头与溪盉说道:“现在见着了吧?你桃姨坑不坑?”
溪盉使劲儿点头。
刘清笑道:“那你说,师傅要不要打那个骑蛤蟆的?”
小丫头摸着下巴,思量片刻,笑嘻嘻道:“我觉得他不坏,师傅吓唬吓唬他就行。”
刘清笑了笑,瞬身到那蛤蟆背上,抬起右臂按住那人左肩,笑道:“想清楚啊!别看我境界低就欺负我。”
这位“蛤蟆仙人”当时就变了脸色,一丈长的蛤蟆好似被什么重物压在背上,砰一声便四脚伸直,肚皮狠狠砸在地上。“蛤蟆仙人”瞧着无事,其实已经悔青了肠子,眼前年轻人一身剑意如瀑,没把他怎么着,却把他吓得够呛。
围观之人瞧不见两个绝美仙子对战,退而求其次,看这两人也行,一时间拱火声音四起,反正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可谁知那骑着蛤蟆的汉子,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着脸转头,骂骂咧咧道:“有种的自己来打!”
刘清继续询问道:“前辈还欺负不欺负我了?”
“蛤蟆仙人”苦兮兮道:“不欺负了。”
白衣身影一闪而逝,重回雅阁。
留下一个终于缓了一口气的汉子,腹诽不停。
“谁欺负谁啊?”
雅阁之中,溪盉询问道:“能看见她们打架么?谁厉害些。”
刘清问道:“你想谁厉害些。”
小丫头撇了撇嘴,“当然是桃姨啊!”
一袭白衣笑着扯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轻声道:“龙丘会赢。”
云海之上,龙丘桃溪衣裳被撕烂个大口子,胸前一片雪白露出。樊雪也好不到哪
儿去,长裙成了短裙不说,与自己同命同源的蛟龙,也被斩了一身伤。
趁着缓口气的机会,樊雪没好气道:“胸脯比我还大了,有好东西不知道用,就等着那家伙去寻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到时有你哭的。”
龙丘桃溪举刀便砍,撒气一般,又打了几个来回,这才冷声问道:“老梆子给你的是什么?”
樊雪反问道:“给你的又是什么?”
白衣女子翻转手掌,手心多出来一截槐树枝叶。
“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妹妹,叫槐冬。”
樊雪沉默片刻,也是翻转手掌,手中是个剑鞘。
“冬青叶子,在道士手里。”
龙丘桃溪怒道:“那你不早说!柴黄手里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一柄斧子!”
樊雪瞪眼道:“你问了没有?”
一言不合又打起来,足足过来半个时辰,两人瞬身去到雅阁,一个胸前大片雪白正对着刘清,一个长裙变短裙,白皙双腿就这么站在刘清面前。
龙丘桃溪看向溪盉,轻声道:“以后叫樊姨。”
小丫头惊讶道:“桃姨真赢了?”
刘清则是满脸无奈,“能不能都先把衣裳穿好?”
两位女子同时瞪眼看来,齐声道:“你看见什么了?想看见什么?”
某人无奈,干脆闭上眼睛,心说老子闭眼睛还不行。
挂在脖子里的风语石吊坠忽然一阵微弱响声,只有刘清自己才能听到。
一袭白衣二话不说,瞬身返回那处仙家别院,当即摘下吊坠,只见那吊坠有微弱光芒闪动,十分萎靡。
刘清深吸一口气,杏儿当时说了,这风语石吊坠还有另一半,两人能互相感知到对方安危。如若对方破境,风语石便光芒闪耀,如若对方有性命之危,则光芒微弱。
白衣猛地又换成青衫,刘清手臂颤抖,已经打算当即南下,直去赡部洲了,可手中吊坠猛地一阵闪耀光芒,几乎照亮整个别院,持续盏茶功夫才恢复如初。
刘清自言自语道:“这是破境之前遭遇什么危险了么?不是说家里长辈都是那种顶吓人的,怎么会有危险?”
龙丘桃溪与樊雪带着溪盉
姗姗来迟,走到刘清面前,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沉默片刻,刘清低声道:“我喜欢的姑娘,好像破境元婴了,不过破境之前好像遭遇了危险,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龙丘桃溪问道:“上次我好像听那巢矩说,那个姑娘,叫漓潇?”
溪盉脆生生插嘴:“师娘名字真好听。”
两个女子齐齐瞪眼过去,小溪盉只好撇着嘴,拉起白鹿去一边,嘴里嘟囔着:“我师娘肯定没有你们这么凶。”
樊雪这才开口:“既然风语石光芒大放,那位姑娘一定已经没事了,不用太担心。”
龙丘桃溪猛地大喊了一句溪盉,说咱们去睡觉。吓小丫头一跳,委屈巴巴跑去刘清身旁,眼泪打转,哽咽道:“你会不会交朋友嘛!这么凶的朋友,你从哪儿找的嘛!”
樊雪当即大笑,笑的花枝招展。
气得溪盉又指着樊雪,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看你看,还有个老是幸灾乐祸的,这叫我怎么过嘛!”
龙丘桃溪黑着脸走来,抱起溪盉,瞪眼道:“你说我凶?”
溪盉眼泪打转,抽噎不停,见师傅没救自己的打算,只好苦兮兮道:“桃姨……最温柔了。”
说着还竖起食指在额头。
刘清没好气道:“这又是做什么?”
小丫头只是委屈开口:“我怕天打五雷轰。”
刘清笑着摇头,暗骂一句死丫头,真会给师傅解围。
到了半夜,三人重聚院子里,龙丘桃溪那处槐枝,樊雪拿出剑鞘,再把柴黄手里是斧头,王致明手拿冬青叶的事儿说出来。
本以为某人会发火,可他却笑着说:“槐枝,冬青叶,斧头,剑鞘。我得了一柄风泉,小和尚手里的,又会是什么?”
二人有些不解,这家伙不是最不拿自己当回事,最拿自己在乎的人当回事,怎么现在却异常平静。
刘清笑着解释:“这些东西你们先自个儿拿着,要是给我,我估计就着了船夫的道了。其实离开瘦篙洲之前,我见过船夫,所以我知道,我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
剩余半句,刘清没有说。
以后可不一定。
樊雪走后,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对坐在桌前,一个喝酒不停,一个时不时抢来酒葫芦喝一大口。
唉!青鸾洲的大年初一,连点儿雪花儿都不飘,抬头看月亮?有个屁的月亮。
不知道漓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槐冬的师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李乘舟瞧着是不正经,可其实是个真正的真人。
大年初一,赡部洲的漓姑娘应该能看见雪花儿吧?不是说她的家乡,常年飘着雪花么?漓姑娘会不会也像自己这般想她一样想我?漓姑娘有没有想念自己做的麻什?
算上今天,漓姑娘已经一整年没见到自个儿了,自己却十四年没见漓姑娘了。
漓姑娘,我真的好想你。
龙丘桃溪一声冷哼,刘清这才回神,面色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愧疚与不知如何是好。
刘清苦笑道:“为什么会喜欢我?我真不知道怎的就让你喜欢了。”
女子瞪眼看来,闷声道:“我他娘的问谁去?再说了,这我要能管得住,至于奔袭几百万里,在个破渡口等你半年多么?”
刘清只觉得好无奈,龙丘桃溪却继续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如果这样能心安,就这样想好了。”
其实刘清懂这个感觉,他不就是稀里糊涂,等发现时,已经喜欢漓潇了。
说句老实话,真的不是因为漓潇的美貌,而是那个明明比他小,却懂得极多,还古灵精怪。初次见面时的装可怜,最让刘清印象深刻了。
刘清也怕,怕漓潇只是因为害的自己身受重伤,才生出一丢丢怜悯之情。
之所以慢悠悠往南,其实不止想着走万里路见万种人,去压下自己破山河境时的弊端,更多是怕,到了赡部洲后,漓姑娘笑着说,咱们做好朋友就好。
两人就这么坐着,到最后,刘清没喝醉,倒是龙丘桃溪醉的稀里糊涂,双臂环在桌上托着脑袋,傻笑着望向一袭青衫。
龙丘桃溪忽然散去酒气,认真道:“能不能让溪盉先跟我回神鹿洲,你见过她之后,来神鹿洲接溪盉。”
刘清叹气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听够了没有?”
溪盉笑嘻嘻从门口走
出来,刚想说一句还是想跟着师傅,可见到桃姨乞求神色,溪盉深吸一口气,咧嘴一笑:“那我就跟着桃姨,师傅一定不要忘记来接我。”
刘清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龙丘桃溪手指点着桌子,笑道:“最起码要你坐上去栖霞洲的渡船吧?”
……
赡部洲的木秋山,其实极少有人知道,外人老远看去,其实就是一座白雪覆盖的山头儿,在大泽一畔,并无奇异之处。
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女子,坐在木秋山那道瀑布旁的亭子,夜色中看着一片一片雪花滑落。
一位腰悬冰晶长剑的绝美女子凭空出现,满脸心疼之色。
“着什么急?本命剑又跑不了,境界更跑不了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娘亲不要活活伤心死?”
漓潇只是问道:“为什么我不跟爹爹姓张,也不跟娘亲姓离,而是要在离前面加个水?为什么早早姐姐,明明管你们叫爹娘,却已经是渡劫之上,比你们境界还要高?”
女子笑着说:“潇潇,别怪你爹,他只是想让你不被某些事波及。之所以想让你嫁给江天,不是因为那小子多好,而是那小子有本事保护你。”
漓潇倔强道:“娘!你信不信,我喜欢的那个人,终有一天会站在人间顶峰,可拳开天地,剑碎山河?”
说这话时,漓潇一股子自信神色,教一旁女子忍不住打趣道:“那他来了后,要是打不过江天呢?”
“哦,对了,巢矩跑去寻他了,传信回来说被人揍了一顿。”
漓潇猛地皱眉,气呼呼道:“姓巢的有种别回来,回来我打不死他!”
说着问道:“爹爹呢?闺女受了伤,他问都不问,有这么当爹的吗?”
绝美女子坐在漓潇身旁,看着雪花,轻声道:“去忧舍峰了,估计喝的大醉才回来。”
木秋山人其实人不多,只是一家三口,却有极多房子,都空着。
漓潇从小就听娘亲说,从前有个黑衣小姑娘,也喜欢坐在坐在这小亭子里,等着某人远游回乡。有个穷其一生也没化婴的山猪,就一天驮着那个黑衣小丫头四处巡山。那时候,还有个读书
极好的姑娘,时不时来山中看自家哥哥。有个带着闺女的汉子,父女二人掌管木秋山钱财。还有个憋着从大弟子变成二夫人的女子,喜欢提剑下山,斩尽不平事。
好些年之前,赡部洲被改成了瞻部洲,那时有个地方,叫知冬城,城外一座山,叫有舍山。
有个为了义气,死活赖在有舍山不走的少年人,最终跟着一袭青衫去了胜神洲,本想着学成之后,回到家乡,给爷爷奶奶长脸。可那对老夫妇终究没见到自己孙子有出息后衣锦还乡。
一个青衫身影在木秋山中的忧舍峰,独自一人,已经不知喝了多少酒水。
有个一身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凭空出现,看着那个伤心欲绝的汉子,开口道:“爹爹,别伤心了,我去了一趟天尽头,见过了二师兄。”
男子转头,抹了一把脸,笑道:“死丫头,境界高了就是不一样,回来一趟,当爹的都发现不了。”
可还是控制不住眼泪,猛灌了一口酒,颤声道:“我死了近万年,你大师姐便在那座山上待了近万年,你二师兄守着门户万年,小韩乘儿……兵解数次,连魂魄都凑不齐了。早早,你说当爹当师傅的,是不是太不尽责了?”
腰悬冰晶长剑的女子瞬身来此,“早早,去看看你妹妹吧。”
绝美女子轻声道:“好在还能弥补些什么,很快就能见到她们,别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