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离了孤水京城,看似四处游玩,其实则是勘探地形,要在三国之中,各寻一处,做那先手,也是后手。
瞧着闲庭若步,其实步下生风,缩地成寸,一步十几里。三晃两不晃,结果就到了怯月国那座青艾山。
女子山神急忙现身,恭恭敬敬朝着这位真正的“老天爷”行礼。
船夫随意摆手,笑问道:“见着我,可以不这么惺惺作态。明明心中恨我入骨,恨不得啖我肉饮我血吧?”
女子面无表情,摇头道:“小神不敢。”
船夫便不再理会她,随意打量周遭,群山环绕,峰峦无数,可看来看去,也就这青艾山别具一格。
青艾,不过是取了个好听谐音罢了,起先是叫青崖山的。若按外界雅言,怎么都论不到谐音,这个读法,是怯月一国官话。
其实早前叫法,也极其不错,诗中圣人不就出过一句“南雪不到地,青崖霑未消。”
变作青艾山后,少了几分诗意,却更像个女儿家山头儿。
船夫忽地笑道:“邱萝,你说我要是以你这青艾山做一处封神台,如何?到时你便能成为未来地仙之祖,高不高兴?”
这位青艾山神,本名,是叫邱萝。
邱萝沉声道:“这小浊天都是你的,你愿意如何便如何。地仙之祖,我却是瞧不上。”
船夫咧嘴而笑,言语颇为阴阳怪气,“呦?是不是还等着那姓楚的小子回来接你?可真敢想。不怕告诉你,人家如今已经是一山之主,一宗之主,还能看得上你?萝儿,人鬼也好,人神也好,都是殊途啊!”
邱萝猛地笑了起来,看向船夫,眼中满是怜悯神色。
“我就想问问,你这位老天爷,有无喜欢过某人,又或者被某人喜欢过?其实我心中也大致猜的到,一定没有的。只不过还是想说一句你不懂的话。”
“人的心房,一旦住进去一个人,便很难再将其赶出去。哪怕相隔千万里,远在山外天外,也拦不住一根情丝。”
“什么落花流水,我邱萝从不觉得,我知道住在我心中那个傻小子,一定会来寻我。”
船夫啧啧不停,“真是不怕死
啊!”
只不过却笑了笑,低声道:“若他真的来了,我定放你走,说到做到。”
话锋一转:“不过封神台之事,你拦不住。在你青艾山境内的那些个孩子,你也管不了。我当然不会害他们,我又不是畜牲。”
“只不过,我想要的,是一个不同于佛门的众生平等,真正的平等。只有一座神庭高悬天外,看着人间万家灯火,再无两国相争,再无所谓三界,更无纯粹神灵。不再有一族凌驾一族之上,不再有那所谓天道,也没有动手之间毁天灭地的剑仙。”
船夫猛地抬头,眉头紧紧皱起。
两道剑光几乎同时划开天幕,剑光过后,两道身影凭空现身青艾山。
背剑男子眯眼看去,笑道:“这么大抱负,万年前咋不见你出战?”
挎剑女子言语冷清:“搬来刘工家乡,藏了刘工佩剑,你可真有脸!”
青艾山神只觉得一股子肃杀之意袭来,一旁船夫,心神颤抖。
船夫颤声道:“你们……没死?不对,你们是沿着光阴长河,穿行至如今?”
说着便目光阴沉,言语愤怒:“既然没死,为何当年不乘胜追击,而是任由妖族倒戈?死在神灵手中的,多是修士,可死在妖族手中的,都是凡人。”
言语十分激动:“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没了爹娘子女,没了一生挚爱?在我看来,人世间最大的罪人不是神灵,而是你们这些说打就打的山巅存在!”
离秋水声音冷清,随口道:“若是死了亲近之人,便要变作你这副德行,世道还不如就如万年前好了。”
张木流扯了扯嘴角,谁他娘的惯着你?
张木流瞬身到船夫身前,眯眼道:“你有什么脸皮指责我们?你是在两界山守过千年?是在四座边城杀过异魔?还是在那所谓天庭复辟后,大举入侵人间时,出过一份力?”
船夫皱起眉头,沉声道:“我当年要是有你百之一二的修为,定然不会自行关闭天地-门户。”
张木流嗤笑道:“意思是万年前你是弱者,就理所应当的蜷缩角落?那些强者拼掉性命与神灵厮杀,只是结果不合你心意,你便要把他
们归于罪人?”
气势一变,青衫变作黑衣,一股子不知斩了多少人才凝聚成的煞气,硬生生笼罩住整个小浊天。
随手一剑,小浊天数根天柱轰然倒塌,船夫花费几千年光阴,在小浊天上空修建的神庭也是轰然倒塌,还未落至人间,便被剑气尽数搅碎。
张木流沉声道:“没下过战场,就别去指责英魂,你这个后辈,当的是真不配。”
离秋水看向邱萝时,已经满是笑意,“别怕,他其实脾气很好。”
邱萝被方才那一股子铺天盖地的煞气,吓得金身都有些不稳。此刻听到离秋水言语,心中苦笑不停。
这都算是脾气好,天下就没有坏脾气的人了。
船夫又能如何,眼前二人已经是那种不拿境界当回事儿的,即便毁了天宫,自己也无可奈何。
张木流又变作一身青衫,轻声开口道:“你可以为了你心中的未来努力,但你不可以把别人拼死为人世间换来的喘息时间,当做是理所当然。”
睡着转头看向邱萝,笑道:“你心中那个人,算是我的徒子徒孙,他一定会来寻你。”
两人瞬身离开,直去孤水国。
由始至终,也没动船夫一个手指头。
直至两人远去,那种压迫感觉消失,邱萝才颤声道:“他们是谁?”
船夫沉声道:“一个最后的守门人,一个最后的守山人。万年前有一场大战,一袭青衫领衔人间修士,与天庭对战。蓝衣女子坐镇人间,打的地府鬼雄不敢抬头。”
张木流与离秋水到了风泉镇,老远看了一眼宋遇秋一家子,然后携手去等风泉山。二弟子守门近万年,风泉山中的两座坟墓早已寻不见,万年无人敬香。
离秋水轻声道:“这个家伙究竟在谋划什么?”
张木流微微摇头,沉声道:“一个万年前已经有人试过的办法而已。”
封神斩仙,一旦封神成功,天上地下再无仙人修士,只有神道高悬天外,俯视人间。
曾经有人这么想,也这么干了。可他没想到一件事。
愿为天下而死的人,很多。
愿化作星辰俯视人间,看着万家灯火万
年又万年的人,极少极少。
天上地下,唯独孤身一人,最难忍受。
……
渡船夜桥缓缓下落,刘清与漓潇并肩走下渡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番别样景色。
天下渡位于极南,照理说该极寒无比。可到了之后才发现,此地酷暑难耐。
天有日月共悬,地有江河倒流。
天空中东西分别高悬日月,肉眼可及的几条小河,居然是由下往上流。
渡口在北侧,离着真正战场还很远,离南边儿城池,都还要百余里。
两人御剑百里,到了那座并无城墙的城池。
一条十分宽阔的道路,左侧是一大片桃林,右侧是一大片李林。
两片林子,挂满了黝黑铁牌,风声过后,叮铃大响,震慑人心。
刘清随意撇了一眼,铁牌几乎全是一面刻着姓甚名谁,哪洲人氏,另一面是杀几境妖族几头,死在何时。
顺着这条林中大道,走了十余里地,这才看到一个约莫三丈高的歪脖松树,有个老者环臂倚靠树下,身前是个石桌,桌上全是未曾镌刻的黑色牌子。
刘清缓步走去,神色严肃,沉声道:“胜神洲刘清,烦劳前辈刻字。”
老者斜眼看来?满面疑惑,开口道:“铁牌是要给下战场的人刻的。”
刘清沉声道:“拿了铁牌,便下战场。”
老者摇头一笑,拣起一块牌子,并指雕刻,几个呼吸便刻好了,只一面有字,“胜神洲刘清。”
漓潇走过来,抱拳道:“赡部洲,漓潇。”
老者又看了看漓潇,也是摇着头,刻下“赡部洲漓潇”几个字。
老者开口道:“战场上有那记录战功的,若是能活着回来,再来找我刻字就行。若是回不来,也会有人告诉我,自会挂两道铁牌到林子里。”
好像这位老者已经对这些事司空见惯,一去不回,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儿。
两人腰悬铁牌,径直往南,寻到百花阁,寄出一封信,之后便准备直下战场。
期间路过一处酒铺,有个满脸血污的中年汉子,对着酒铺掌柜咧嘴笑道:“我来帮祝老三喝酒,他昨个儿死在南边,临死前求
着我帮他喝完存酒,这个忙,我不帮可不行。”
掌柜的微微一笑,转去取出一壶酒水,递给满脸血污的汉子,轻声道:“可做一碗桥头面,不收钱。”
那汉子却摇了摇头,咧嘴笑道:“酒是他让我喝,不喝不行。面,真没脸吃。等啥时候我也站在桥头了,老规矩,你帮我吃。”
掌柜的笑了笑,招呼一个小厮端来一碗面,双手端起,朝地上敬去,然后端起一口气便吃了个干净。
南下战场,去时一群,来时几个。
有些夸大其词,可在这天下渡,昨个儿举杯同饮的好友,一旦明儿个往南,说不定就没了。
这位酒铺掌柜,应当帮着极多吃了那碗桥头面。所谓的桥头,或许是指那远看人间的奈何桥。
两人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
其实知道天下渡的人,都听过一句话。
“孤魂铸就酆都城,人头垒做天下渡。”
两人缓步街道,不少人白眼看来,更有甚者,见漓潇长得如此好看,口哨声四起。
若换作平常,哪儿用的着漓潇出手?刘清早就出拳教训人去了。
可今个儿,刘清破天荒没有出手,而是以心声说道:“这些人我都记住了,等从战场回来,我一个个揍。”
漓潇笑道:“有两个分神修士,要揍也是我揍,你打不过。”
不多时已经走到海边,两人正要御剑而起,一旁有条能载三四十人的渡船靠来,船上有个中年人笑着说:“两位也要下战场,不如一起?”
刘清转头看去,一船三十人左右,有二十几位年纪不小,算是壮年的修士,最高也才是八境炼气士。一大半是元婴,小部分是分神,还有几个年轻些的,不到四十岁的金丹。估计又是哪个大宗门,护着后辈历练,给铁牌刻几个字带走,相当于镀金一趟。
此类山头儿极多,在外界,时常有人拿这些年轻人的铁牌打趣,说你们去打个转儿,就混几道战功,可真轻松,果然投胎是个技术活儿。
可事实上,下过战场的人,从不会这么说。
因为下过战场,才知道所谓打个转儿,究竟有多凶险。
漓
潇传音道:“斗寒洲的大型飞舟,咱们还是别惹一身骚了。”
一听是斗寒洲来的,刘清当即抱拳,笑道:“不用了,我们御剑极快。”
说完便招呼漓潇,御剑往南。
飞舟上,那位为首的神游修士眼皮子直打颤,他哪儿能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意思。毕竟斗寒洲人在这天下渡,能不挨打已经算是极好了。
只不过面子要紧,他还是得自言自语道:“哈哈!两个年轻后辈,怕个啥?我当前辈的又不会欺负你们。”
说这话,饶是他神游境界的脸皮,都还是有些发烫。
半途有个中年人拦住两人去路,大致是说,让两人往西去,不可往中心或是往东,否则生死自负。
其实来时就听说了,两方都颇有默契,西线是炼虚三境之下的修士,东线战场是炼虚三境,中部战场极少大战,一旦有战事,登楼境界起步。
如今大战,主要是中部的大修士与大妖。
两人对视一眼,刘清以心声道:“咱们去不了西线,就在东线的话,妖族最多也就是元婴。除非那种顶尖天才,若不然对我们没什么威胁,怕的就是遭受围攻,所以我觉得,我们暂时不用太过出头,游走战场,救人为先。”
漓潇瞥过来一眼,淡然道:“哪怕是顶尖天才,也对我没什么威胁。”
刘清有些吃瘪,可漓潇说的又是大实话,教人无法反驳。
刘清背好青白,轻声道:“那咱们分开走,有事以风语石联系,切不可太过深入腹地,只在附近几十座岛屿杀妖,最后在那处主战场聚头便是。”
毕竟三处战场只是两方默契,并不是一定不会有炼虚三境的过来。
漓潇点了点头,瞪眼道:“别受伤,出了木秋山,这天下就只能我打你,别人不管是谁,天王老子也不行。”
说完便御剑往西边儿去,她知道自己要是往东,刘清绝对不会答应。
刘清微微一笑,并未御剑,而是不断甩出神行符,往东边的一处岛屿。
符箓这东西,只要有符纸,要多少有多少。更何况那几个月,张木流几乎把会的都教了一遍给刘清,用不着的符纸装满
了乾坤玉,随手就丢给刘清了。
此刻这个背着长剑,腰悬酒葫芦的家伙,乾坤玉中光是神行符,不下千张。
刚刚走到这处岛屿,便见到几个年轻人被几一头元婴妖族追的走投无路。
刘清心说四个金丹,加起来都快两百岁了,干不过一个元婴?按家乡话说,这就是豆腐脑和着屁捏成的境界。
那头元婴妖物是以本体追击,乃是一头穿山甲成精,擅长土遁,嗅觉灵敏。
眼瞅着那四个金丹就要被穿山甲追上,刘清甩出神行符,瞬身过去,一拳头砸在地上,将土遁中的穿山甲硬生生震了出来。
那穿山甲才不会与人客套寒暄,一看这等猛人焉能对敌?拔腿就跑。
刘清无奈,心说你跑啥?
喊了一句道门,一柄飞剑由打刘清眉心瞬发,眨眼间已经追上那头穿山甲,一剑直接将其搅烂变做一摊血水,连同元婴也被斩了。
那四个金丹惊魂未定,心说这跟我闹着玩儿呢?打的咱四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畜牲,给这人随手打爆了?
不过片刻就反应过来了,赶忙抱拳,齐声道:“多谢前辈搭救。”
刘清黑着脸说道:“前你们大爷的辈,老子活的年头儿加一起都赶不上你们其中一个大。”
其中一个金丹修士哈哈一笑,说前辈真会说笑,我今年才四十七。
刘清真是无言以对,心说四十七,很小吗?我家潇潇才十九,已经是元婴修士了,还是吓死人那种元婴。
灌了一口酒,刘清随口道:“赶紧往后退,碰上金丹之类的,打一打无妨,碰见元婴就赶紧跑路。”
说完便瞬身离开,御剑绕了小岛一圈儿,再没有发现妖修之后,便从海上盘旋往南。
刘清其实是觉得,既然来了天下渡,也南下杀妖了,便力所能及,多做一些。
没法子与那些前辈并肩对战大妖,起码多毙掉些元婴境界的妖族,尽量护住一些人族修士。
所以但凡走过之处,刘清都要开神眼扫上一遍,以免有些擅长隐匿的家伙,藏在海底,伏击那些个元婴之下的修士。
果不其然,没想错,才走出来不过三十
里,便在海底发现了一条藏在海底礁石下的龙鳗。境界不高,金丹巅峰而已,不过本就是蛟龙之属,所以算得上天才了。况且在水下,刘清想要拿他还真不方便。
干脆收回青白,装作个怯战修士,蹑手蹑脚从那头龙鳗上方经过,想着怎么都能把他惹出来吧?可那家伙却只当没看见,动也不动唤。
待了小半个时辰,还是不见那家伙动弹。见这水也不太深,几十丈而已,干脆一拳砸向海面,将海水左右分开,甩出神行符,径直朝那龙鳗而去。
龙鳗速度极快,一边儿在海底穿梭,一边儿连哭带喊的求饶,“大爷饶命啊!我就是不想打仗,躲在水底而已,真没旁的意思,没杀过一个人啊!”
刘清瞬身出离水中,笑道:“那就好,你没杀过人,我便不伤你。”
往前走出不足百丈,那头龙鳗猛地化作十余丈的巨妖,以极快速度冲开,嗤笑道:“还有这么傻的人?”
结果被一袭青衫转身一拳,直接砸碎。
刘清取了龙鳗金丹,撇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畜牲,不是傻子。结果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一路往南,挨个儿岛屿走过,金丹境界的妖族最多,虽说人族金丹也不少,可大多都要比同境界的妖族弱几分。
几乎每几十里就要妖族,只一夜时间,刘清已经斩了几十头妖物,光是剥离出来的完整金丹,都有六颗之多。
就这,刘清还远远未到真正的西线战场中心位置。
刘清真就从未担心漓潇,哪怕来个分神又如何?如今潇潇有风泉在手,即便不用祭出本命剑,寻常分神也就是一剑事。
还真就如同刘清所想,漓潇所过之处,见着妖物就是一剑,管你金丹还是元婴,死了就行。
结果只是一夜时间,西线战场就传开了。说有个青衫背剑的男子,好像是特意为元婴之下的修士护道,拳剑之下,妖族死伤惨重。还有个一身绿衣的女子,只要见着妖族,二话不说便是一剑,死在其剑下的元婴妖族,都已经不下十头了。
西线主战场,在天下渡西南方向的一座岛屿,大致方圆千里。其实尚未化形
的妖族最多,如同蚂蚁一般,要啃食大象。对方主要战力都集中在这座岛屿,也是这里,死伤最为惨重。
花了三天时间,几乎把所过之处拿篦子过了一遍,刘清这才放心走入那处岛屿。
未曾登岛,就已经听见了无尽嘶吼声音。
一到这座岛屿,刚刚落地而已,便有三头元婴境界的妖族围住了刘清。一头豪猪,一头人族天下已经极少的旋龟,还有个白头雀。
里头白头雀境界最高,元婴巅峰。
刘清搓了搓手掌,咧嘴笑道:“等我好久了吧?辛苦辛苦,要不要先喝口酒?”
三只元婴妖族都是人形,谁还听刘清在那儿扯东扯西?白头雀率先出手,一股子磅礴灵气化作数百羽箭,径直射开。旋龟退后数十丈,双手合十,猛地一睁眼,口念几句晦涩咒语,刘清便觉得耳中嘈杂至极,很难聚拢心神。那豪猪猛地长高,变作一个一丈来高的巨人,手持一柄大环刀,直直朝着刘清砍来。
三头元婴而已,就是皮糙肉厚一些,比之江天的战力都要差极多,刘清其实没咋当回事。结果这不就吃了亏,谁能想到,这旋龟还有如此本领,使人耳力瞬间增强千倍不说,嘈杂声音还能影响心神,让人无法聚精会神。
无可奈何,刘清只得猛地跺脚,跳去半空之中,躲开豪猪精的大刀,却被几只羽箭划破衣裳。
有一道声音,没好气道:“赶紧宰了,别玩儿了,战事颇为胶着,那边儿有两个妖族天才,压的咱们人族这边抬不起头。”
刘清微微一笑,干脆闭上双眼,只凭拳意直觉去感知,只一拳便结果了白头雀,紧接着又是一脚将豪猪踹死,然后转头看向那头旋龟,眯眼笑道:“这东西应该很值钱!”
结果这三位元婴,还没有来得及说句话,就全死了。
漓潇瞬身出现,没好气道:“玩儿什么玩儿?这些稀烂元婴,多是吃了同类硬生生堆出来,当做炮灰用的。与它们有什么好打的,赶紧去战场,咱俩把那两个嚣张畜牲宰了去。”
说这话时,漓潇神采奕奕,在刘清眼里却只有一句话。
“无敌是多么寂寞。”
人比人气死人啊!
瞧着自己也已经是个二十岁的五境武夫,可其实算下来,加上小浊天十多年,自个儿已经三十多了。
可漓潇呢,彻头彻尾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却已经是元婴境界,还要加上剑修二字。
这座岛屿最中心位置的方圆百里,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妖族大军从南边登岛,那些只有炼气、灵台境界的妖族,就是马前卒,冲杀在最前方,不求杀人,只求累人。
人族修士,凝神之下是不让上战场的,所以瞧着好像是人族修士随手劈砍妖族。可事实上,斩杀这下畜牲之时,一旦分神,极可能会被隐匿其中的金丹,或是元婴,就这么打杀了。
中心那处,一个身穿红衣,手捻兰花指的红衣男子,随意一拳便打飞一个元婴修士,地上蝗虫过境似的妖族被咋了一个大豁口,血肉横飞。
那红衣男子脸上涂了厚厚一层水粉,举止极其妩媚,朝着被打落的那元婴修士说道:“呦!这位哥哥手上功夫不行,就是不晓得床上功夫如何咯。用不用妹妹试试?”
人族这边由几位阵师布设了一道阵法,如同一道城墙,拦着那些疯了似的妖族,几十位金丹联手绞杀那些妖族,看似十分悠闲,实则也在注意着这些畜牲当中,有无夹杂金丹或是元婴妖修。
阵法城墙之上,有个抱着长剑的中年人,挥手扯回那个元婴修士,没好气道:“老姚啊!你可真不给人长脸,输给个二尾子?”
那被叫做老姚的男子,口中狂吐鲜血,瞧着已经受伤极重。听见抱剑男子言语,没忍住就一口老血喷出来,气道:“狗日的乔阿桥,你他娘的就会动嘴皮子,有种的自己上去打!”
抱拳男子苦笑道:“我是真想去,可后边儿那个,还没有冒头儿呢。”
一旁有个女子,背负一柄极其夸张的阔剑,对着乔阿桥说道:“我去,他娘的二尾子,一条蚯蚓而已,又公又母的,骚包到老娘看不下去!”
可乔阿桥却扭头往站在背后极远的十几人看去,咧嘴道:“斗寒洲的诸位剑仙,不下场去露露本事?”
十几个元婴,
护着几个金丹,瞧着阵势极大,却死活不敢让几个年轻人上场。
乔阿桥笑道:“那就算了,斗寒洲诸位,就负责大战落幕之后,打扫战场吧。”
一阵嗤笑声音,在场诸人都大笑不停。
实在是怪不得这些个生在天下渡,或在天下渡已经很久的修士,瞧不上斗寒洲人。因为斗寒洲当年临阵退缩一事,没办法教人看得起。
那几个年轻人当中,有个女子咬了咬牙,不顾阻拦,瞬身离开阵法城头,手中凭空多处一杆长枪,对着那红衣男子说道:“斗寒仙剑洲,漳曲园修士鱼娇娇,特来领教。”
那位来自漳曲园的护道元婴修士急的直拍大腿,大喊道:“娇娇,快回来,你一个金丹修士,怎么与元婴争斗?”
正要飞掠出去,对面红衣男子笑着摇头,“金丹境界的小妹妹?我可不与你打哦!”
说着扭头回去,看着一条悬在半空的长廊,对着里头坐着的数位年轻人,笑着说:“来个金丹境界的,与这小妹妹打一场吧。”
当即有个女子掠出,手持双刀,面色冰冷。
“我来见识见识被摘了仙剑二字的斗寒洲的天才修士。”
一句话便说的鱼娇娇面色涨红,因为她的家乡,的确被人摘去了仙剑二字,且无人敢放回去。
其实漓潇与刘清早就来了,就隐匿在半空中。
漓潇有些不解,沉声问道:“这是做什么?要打架就好好打,这不是闹着玩儿嘛?”
事实上,漓潇那儿能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好多事由刘清说出来,会好一些。
刘清看了看漓潇,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叹了口气,轻声道:“不杀人,只在消磨我们这边的志气。就跟小孩子打架似的,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赢一场,那人就会怕你一辈子。若是他们在这儿摆擂个几年,没有人族天才出来争一口气,久而久之,人们自然会觉得,人族年轻一代,比不上妖族。”
实在是没忍住,刘清苦笑道:“能不能别这么给我找面子了?”
漓潇眨了眨眼,“我有吗?你想多了吧。”
说着便看向下方战场,叹气道:“这用枪的姑娘其实资
质不错,不到三十岁的金丹,极其天才了。就是不适合此类打斗,与人对敌太少,太容易给人激怒了。”
刘清却是看向那个元婴境界的老者。虽然还是急不可耐,可硬生生压住自己想冲上去的心思,提心吊胆看着两人对敌。
眼瞅着鱼娇娇已经落了下风,再打一会儿,决计要丢命。那位元婴老者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可刚要挪动脚步,对面那个红衣男子冷笑一声,随口道:“可以上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出手,撕烂这位鱼姑娘。”
乔阿桥扭了扭脖子,转头看向一行无动于衷的斗寒洲人,目光冷漠。再扭头看向那老者时,便是一脸笑意。
乔阿桥笑道:“漳曲园,我记住了,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却有一道声音传至耳边,“守好你的人心,打架杀妖,今日交给我。”
眼瞅着一刀就要落到鱼娇娇身上,手持长枪的女子面色凄苦,大喊一句:“我是斗寒仙剑洲人氏,漳曲园鱼娇娇!”
一道剑光瞬间到此,那个妖族金丹急忙躲闪,后边儿还有那红衣男子伸手拦截,但还是被一剑重伤。
鱼娇娇缓缓睁开眼睛,只看见前方一袭青衫,背负长剑。身旁一个绿衣女子,生的绝美,也是背着长剑。
两方目光尽皆看向战场中心,妖族红衣一步跨出,嗤笑道:“人族现在都不晓得卑鄙二字怎么个写法儿了?缺教书先生,请我啊!”
漓潇朝着刘清点头,扯起鱼娇娇,瞬身返回那处城头,随手一剑,在那些妖族蝼蚁当中划出一道十余里长的沟壑,那条沟壑之中剑气纵横,黄庭之下的妖族想要掠过,绝无可能。
中心处那一袭青衫,猛地坠地,清出方圆三里,缓缓卷着袖子,面向那红衣男子,笑道:“我就想知道,你以后有了孩子,是叫你野爹,还是野娘?”
那座木制长廊,妖族年轻天才尽数起立。中心位置一个白衣背剑的年轻人,以心声与红衣男子说道:“寒欣,要小心此人。”
被叫做寒欣的红衣男子却没太在意,反而笑着说:“呦!人族天骄终于来了?”
刘清一个瞬身过去,照着那人额头就是一
拳,巨响如同雷霆一般,寒欣瞬间坠地,砸的数百妖族化作血水,地上也被砸出一个大坑。
青衫背剑的年轻人笑着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淡然道:“算不得天骄,只能算个稍微能打的。”
寒欣缓缓升起,随意抹了一把脸上鲜血,状若癫狂,狂笑着取出一支金锏,夹杂着五行之土的气息,挥动长锏,刘清周遭便有无数巨石悬浮至半空,每块巨石之上,都有晦涩难懂的文字,只瞬息之间,便成了一个高达三丈的石头巨人。
寒欣瞬身与那石头巨人合二为一,手中长锏也已经有一丈余长,挥动长锏时便有阵阵风声,如同闷雷炸响。
刘清微微一笑,朝前勾手。
“来,让我看看,畜牲中的天才,到底是有多畜牲。”
妖族其实不善术法,他们的本命神通极其契合天道,就如同这寒欣,一身土法,出神入化。且无论何种妖类,体魄必要强于人族。
刘清甚者有一种与神桥武夫对峙的感觉。
两人互换一拳,刘清被砸的后退几丈,寒欣则是后退十余丈,且额头石块儿也少了一大半,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复原。
人族这边,鱼娇娇惊魂未定,待那元婴老者过来安慰半天后才缓过神来。
鱼娇娇转头看向漓潇,抽噎道:“谢谢前辈搭救。”
漓潇倒是对前辈这个称谓没什么所谓,只是随意点头,说了句不客气,接着便死死盯着战场,看着那家伙。
这次虽说也有藏拙,可几乎已经使出八成力气。打江天时,也是有约莫七成力,可那时的刘清,与挨了几个月打的刘清,判若两人。
由此可见,这红衣男子,着实担的起天才二字。
抱剑的乔阿桥直咧嘴,不由自主道:“我勒个去!这兄弟真猛,剑都没拔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那个年轻人当真只是以拳对敌。
乔阿桥看向鱼娇娇,露出难看笑意,轻声道:“在你鱼娇娇这边,我乔阿桥不知道什么斗寒洲,只有斗寒仙剑洲。”
那个其实不算年纪小的女子,猛地大哭起来。
漓潇以心声与刘清说道:“你要是敢受伤,我就敢
半个月不理你。”
某人苦笑一声,一记肘击打飞寒欣,叹气道:“那个啥,你还是把本事全使出来,我家掌柜的说了,敢受伤就不理我,所以你得早点输,早点死。”
漓潇脸色微红,此刻人族这边,目光尽皆往漓潇。
“好你个姓刘的!涨价了,一个月!”
……
新梨茶镇的修建,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当中。虽说这些本地工匠都是凡人,可到底当的起匠人二字,做工极快,只三个月功夫,已经有了一座小镇轮廓。
百花阁那边特意知会秦国,说未来会在梨茶镇开设百花阁,还望秦国,到时多行方便。
其实哪儿需要知会秦国,不过是告诉秦国,这座看似如同无根浮萍,被绿衣湖暗中小动作不断的山头儿,有我百花仙山罩着。你可以不拿秦人刘清当回事,但请你们,把百花仙山当回事。
刘清信中回复,说三百丈之宽的桥,瞧着太吓人了,还是与漕运衙门知会一声,将路过我们地盘的雾江挖深些,让水流平缓之后,两岸修建两座渡口吧。
结果这天,绿衣湖那位财神爷之女,姜璐仙子,领着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从上游乘船到了梨茶镇。身旁带着几十位兵卒,就只是充场面的。
朝云最先现身,看着那与凡俗生意人无二的姜璐,沉声道:“你有脸来?”
姜璐只是笑着不说话,那位中年男子却皱起眉头,指着修建大半的新梨茶镇,冷声道:“谁许你们在这里私自开山建造?工部报备没有?”
此人言语,全然不把这些神仙中人当根葱。
乔恒慢悠悠走来,笑问道:“我在我自家山头儿盖个房子,还要去工部报备?”
中年男子冷喝一声,“放肆!我堂堂工部侍郎,朝廷命官,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乔恒笑盈盈上前,轻飘飘一巴掌,正打在这位侍郎大人脸上,噗通一声便跌落雾江。
一众随从兵卒赶忙跳水打捞。
乔恒笑盈盈看向姜璐,眯眼道:“姜仙子满意了吗?”
话锋一转,乔恒冷声道:“所以你可以选一下,横着离开,还是头跟脚分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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