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时间,刘能什么事都没做,丢下锤子就去找赵铁匠了。
刚进门,他就气呼呼的道“老赵,给我打十几把锤子,马上就要。”
赵铁匠是他的老伙计了,知道这糙汉性子急,指不定谁又惹他生气了,便笑着打趣道“咋了,要开铁匠铺啊?十几把锤子,开玩笑呢!我这存货总共也就几把,哪给你弄这么多?”
刘能唉的一声,摆摆手道“别提了!老赵,我就没见过这种人!哪哪都不行,干什么都得他说了算。是他干活还是我干活?”
“就说那酒楼的桌榻,好好的他非说不行,要扔了换新的。换就换,咱就是干这一行的。可他非要弄什么胡床,说是卡座。我干了一辈子木匠活,什么样的家具没做的,就是没听过什么卡座!酒楼里的炉灶,不行,拆了换新的。换就换吧,也不麻烦,可这崽子非要把炉灶弄到大厅里。你说,你把炉灶弄到大厅里,食客们到哪吃饭?到茅房去吃?”
他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赵铁匠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放下手里的活计,摇头叹道“你这是碰到难缠的主儿了。”
刘能一拍铁案,骂道“何止是难缠,简直是难缠他妈给难缠开门——难缠到家了!干着干着活,非说我们的锤子不行,得换新的,换什么羊角锤。老赵,你是铁匠,你说,这羊角锤到底是什么玩意?”
赵铁匠摸着下巴琢磨一阵,摇了摇头道“没见过。不止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就是啊!”刘能一摊手,更加认定曹德是闲扯淡,找他麻烦来了。
但谁让人家是曹操的兄弟,连天子都是他们带来的,整个许都谁不得听他家使唤?
他算是认命了,“唉,我不跟你啰嗦了。你照着这个图纸连夜给我打造十几把。明天干活时,那位公子爷见我没换锤子,指不定还要找我事。”
赵铁匠嘴里啧啧有声,看着可怜兮兮的刘能,也不好意思继续拿他开玩笑了。眼见他如此着急,便把铁匠铺里的人全都叫到一起,比对着刘能给他的图纸,即刻忙碌起来。
五六人叮叮当当敲了一整夜,才刚刚打出来十二三把。虽然没有达到原定的数目,好歹也能交差了。
第二天一早,刘能便扛着十几把羊角锤到了酒楼。
见了曹德,他径直把锤子往地上一扔,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位爷,你看行吗?你要是说还不行,那这活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前世,曹德也是给人打工的,知道做工的不容易,本来就没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他没料到,这木匠的脾气竟然如此火爆、如此耿直。
他低头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羊角锤,心中顿时感到一片惊讶,“你这锤子打的很好啊,哪家铁匠铺的手艺?”
刘能哼笑一句,闷声嘀咕道“得了,祸害我们还不够,还要去找铁匠的麻烦?”扛起装着锤子的麻袋,一人发了一把,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忙碌起来。
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更何况是给曹操的兄弟干活。已经耽误了一个下午,今天必须把工期赶上,否则,若是延误了时间,指不定这位爷又要来找他们的麻烦。
因为工期紧、任务重,木匠们干活时免不了出现差错。刘能着急忙慌的跑了两天,也有点累了,一个不小心,把一枚铁钉钉歪了。
他急忙去找撬棍、铁钳,想要把钉子给拔出来。
可因为心急,一时半会没有找到,曹德又在旁边看着,他更加慌了起来。
这时,曹德开口说道“你把那羊角锤反过来,不就是个撬棍?铁钉一拔就出来了。”
刘能刚开始还不知道曹德在跟他说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拿着锤子看了看,用羊角那头钳住铁钉,稍稍往上一抬,铁钉便轻而易举的拔了出来。
简单好用,比撬棍、钳子省事多了。
“咦?这,这铁钉……”他又惊又喜,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锤子。造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简单。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把锤子,对于木匠来说,免去了不少功夫,既省时又省力。
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他曹德又是如何知道的?
原本,他以为曹德是闲的蛋疼,没事找事,故意挑他们的麻烦。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位公子的良苦用心。
自己昨天还耍横撒泼来着,还背地里偷偷议论人家的不是……
刘能大为尴尬,脸色一红,走到曹德面前,不好意思的叹了口气,“公子,小人刚才,刚才多有得罪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曹德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怪我昨天没有说明白,不是你的错。”
他越这么说,刘能心里越觉得不踏实。想起刚才曹德夸锤子打得好,便急忙说道“这锤子是赵铁匠的手艺,他是我的老友。公子若是感兴趣,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好,就这么说定了。”曹德现在不仅需要木匠、石匠,也需要铁匠。一名好的铁匠,不是光花钱就能找来的。
天色将黑时,工人们都该歇了,酒楼里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曹德和曹昂一起,跟着刘能去了赵铁匠家里。
几人刚见面,曹德还没来得及开口,赵铁匠就放下铁锤,胳膊肘枕着锤柄笑道“老刘,那小崽子怎么说的?没为难你吧?”
刘能大为惊骇,连连给赵铁匠使眼色。
老赵,你别乱说话行不行?我本想着给你介绍一位贵人,你若是自己作死,那怨不得别人……
赵铁匠云里雾里的,没弄明白。
他光着膀子,轻轻拍打着肚皮,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看你这情况,那比崽子铁定又找你晦气了。唉,果然就像你说的,这曹德真不是个东西。你说他一公子哥,咱们是做苦力的,他非得跟咱们较这个劲干什么?”
这下子,刘能彻底傻了。他低下头,真想骂一句“老赵,我干恁娘!”
众人谁都没有吭声,铺子里静悄悄的,过了好半天,还是没人说话。
赵铁匠一看状况不对,愣住了。又见曹德、曹昂二人,穿着打扮不像干活的,倒像个公子哥,心里一慌,下意识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曹德黑着脸、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叫曹德,外号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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