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影和李南絮的想法一致,道:“暂且将面具神秘人放一边,剩下的三人九成是同一人,此人需先获得公主信任,公主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的计划走,而以心上人的身份护着公主北上,实属良策,在获取信任的同时还能掌控局面,同时,此人要有收买刺客的能力,还能无声无息地杀人碎尸,再掩人耳目地抛尸云雾仙山,此人城府应该极深,想来权力和财力都不逊。总而言之,此人有蛊惑女子的本事,会书画,还能让锦禾公主从不愿和亲到心甘情愿赴死,此人能是谁?或者说,竹野闲翁究竟是谁?”
顾彦椿道:“李显、孙逾宁、莫珩,定是这三人中的一人,这三人都曾参加过兰亭之会,能书善画,模样也都算周正,李显文质彬彬,受荫补得了一官半职,也算是世家子弟,孙将军的性子虽粗犷了些,但从四品宣威将军的名号说出来也是威风凛凛,莫珩算是后起之秀,莫家从他父亲那一辈就家道中落了,这个少年投笔从戎,短短五年便从伙头兵做到了校尉之职,若是这次送亲没出纰漏,他应会再升,依我所见,莫珩也不太可能,他好不容易靠血肉拼下来的功绩,还等着重振莫家,应不会选择走上这条不归路。”
李南絮道:“那依你之见,李显和孙逾宁的嫌疑最大?”
顾彦椿道:“我也是猜测,毕竟现在的证据太过零散,保险起见,我明儿就把他们四人传到大理寺,一人画一幅画,谁作画的手法跟竹野闲翁最相似,凶手不就出来了吗!”
李南絮道:“办法尚可,那你明日可莫要偷懒,轻影,你怎么看?”
轻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道:“殿下不是派沐凡去查过使团各官的背景,方便让我看看嘛?”
李南絮道:“那些户籍卷宗都在王府中放着,不如,轻影姑娘先随本王回府,稍后我再派人送你回楚宅?”
轻影迟疑着看向李南絮。
李南絮的双目在火光下散发着灼灼的光亮,直击她的内心深处,她心中漏跳一拍,紧绷的神经飞速运转。
她本以为那些户籍卷宗就在沐凡身上,而沐凡此刻就坐在车轼前,所以她才会问出这句话,听李南絮如是说,她习惯性地觉着李南絮又在试探她,毕竟她在李南絮身上翻找东西一事,她从未解释过,李南絮未追问,不代表对她放下了戒心。
可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同心锁不在李南絮身上,八成就在景王府中,若能进一趟景王府,探明王府格局,或许就能摸清同心锁的位置,找机会夺回来。
轻影尚在思量,李南絮又道:“轻影姑娘放心,景王府不是龙潭虎穴,轻影姑娘既答应要协助本王查案,这会子不会打退堂鼓吧?”
李南絮给足了轻影台阶,她也没了佯装矜持的必要,一口答应下来:“好。”
李南絮随即笑了笑,拨开车帘往外探了眼,对齐管家道:“直接回府。”
顾彦椿吊着眼梢瞅了二人一眼,从他们的表情中嗅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顿时坐直了身子。
景王府在入苑坊以南,靠近通化门,马车从西市先驶向东市,再往北从兴庆宫前穿过,一路上经过的屋舍逐渐恢弘高大。
顾彦椿住在兴宁坊,同景王府仅一街之隔。顾府三代同堂,人丁兴旺,顾老身为太子少保,总是强调以身作则,故而顾府的礼仪规矩颇多,顾彦椿又是个散漫性子,每次回府都免不了被长辈们说教,因而总爱借口有事在景王府里待着。
但今时不同往日,顾彦椿既占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便不得不谋其职,公主被害案已有眉目,既然推断出凶手可能在张、李、孙、莫四人之中,为防止这四人逃跑,他还是乘马先去了大理寺,派人去四人的住处监视着。
轻影随李南絮来了景王府。
景王府前匾额高悬,朱门半掩,王府小厮听闻响动,恭顺地迎了出来,待两人下车,将马车带往了后门。
李南絮先进了门,轻影在门口观望一番,而后循着李南絮的脚步跟了进去。
王府里已经掌灯,两侧鼓楼上有府兵在值守,再往里才是居住之所,呈四进四出的格局,庭院中花草繁盛,有水有桥,门窗上皆有雕花,院与院之间大多以游廊相连。
称不上多华贵,但别有一番风雅。
李南絮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带她在府中参观了一番。轻影原本还担心寻什么由头熟悉王府格局,未曾想李南絮对她毫不设防,真真切切当她是府上的客人,她心中的图纸不知不觉间便完整了起来。
雪夜下满目都是朦胧之色,转瞬间,庭院中已经铺上一层银白,将两人的足迹遮盖。
“府中景致可还合轻影姑娘的眼?”李南絮停在石桥上,两侧是清澈见底的水池,鹅绒白雪没入,惊起一汪汪彩色的金鱼。
轻影望着漫天飞雪,孩童般伸出双手,纯白的雪落在她白里泛红的掌上,又顷刻化为了晶莹的水珠。
她习惯了奔波,鲜少停下欣赏沿途的风景,此刻却被府中景致吸引,眸子乐成了月牙状:“殿下的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且宽敞别致,看着甚是舒心。”
她是真心夸赞,不带有任何恭维,也不带有任何目的。
李南絮静静看着她,仿似得到了安慰,眼中含笑:“今日夜色浓重,许多景看不真切,轻影姑娘若是得空,可随时上府上围炉煮茶。”
轻影的身形却顿住了,她下回来八成就成了贼,恐怕他不会有心情围炉煮茶。可未免露出端倪,还是爽快应下:“待公主的案子了了,有的是时间。”
轻影玩心大发,将雪花揉成团,丢在池中斗起了金鱼:“有几座院子似乎没有燃灯,是没有住人吗?”
李南絮走到她身侧,给金鱼喂了一些食:“无人。”
他答得坦然,轻影却有些心虚,李南絮毫不避讳地让她这个别有居心的人进院,究竟是出于信任,还是那宝石锁根本不在府中?
想到此,轻影的眸光沉了沉,头顶树枝惊诧一片积雪,散落在她眼前,她拧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时有些局促,雪花落在她的眉眼、沾染她的长发,她却浑然不知。
寂静的雪夜,刺骨风声中,李南絮温声问轻影:“若有机会,轻影姑娘可愿在府上留久一些?”
金鱼夺食,池中泛起阵阵涟漪,似缱绻的情意在冷冽的空间蔓延开。
“那是多久?”轻影的眼睫染上了一层水雾,白净的面庞在烛光和雪色的双重映照下,格外明丽动人。
李南絮伫立在原地,颀长的身影融进了夜色中,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一个时辰?
一日?
一年?
亦或是一辈子?
李南絮想到此处,竟自嘲地笑了。
夜间的寒气太盛,轻影蹲在池边许久,脖颈间淅淅沥沥有雪水没入,凉飕飕的,她用手抹了抹。
李南絮走到她身侧,问道:“饿不饿?”
李南絮不问便罢,一问轻影倒是感觉到胃里又空又凉,午间饮了太多酒,到底是不顶饱。
“齐管家,去安排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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