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部被剑气所伤,渗出血来,她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力震得后退了几步,不得不杵着剑勉力维持着站姿。
“还继续比吗?”高道长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再打下去,你可能会伤得更狠,我的目标是挽浪剑,并不想欺负你这后生。”
“比,鬼面仙人的弟子,从不认输,程家的女儿,从不言弃。”
她像一只蛰伏的困兽,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满是汗水,神情倔强无比。
话音未落,她飞快捞起玉坠,手上不知何时沾了血,将玉坠子都染成了鲜红色。
她这才感觉到疼,伤口牵扯着心,似被什么烈火灼烧着。
她懊恼自己摔坏了玉坠,也因着这点小插曲,急切地想要结束这场战斗,她想赶紧办完事回新章县,她感觉李南絮出了事。
她握紧五指,将裂开的玉坠塞入衣襟中,而后抬起猩红的眸子,再度挥剑而去,所过之处狂风席卷,落叶纷飞。
高道长长眼一眯,将桃木剑在腕中打了个旋,再度与轻影缠斗在一起。
然而,木剑到底不如玄铁剑锋利,这一次轻影的戾气极重,身形快如鬼魅,在两次格挡中他的桃木剑竟被她斩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轻影乘胜追击,脑中浮现了苦练剑术的日日夜夜,云雾之巅,十年风霜,百伤不怠,既是为了真相,也是为了这一刻。
星火燎原,吞天陷海,高道长的长须浮动,在强大的剑气涤荡下极速向后退去,在她最后一剑袭来时,他看到了一团炽热的火,烧得他片甲不留。
凌霄剑尖抵在了他的胸膛,四周万籁俱静,女子的身形单薄而破碎,却璀璨夺目。
“我输了。”高道长看了轻影一眼,长叹一声:“看来后生可畏啊,逍遥谷的功法果真名不虚传。”
或许今日他不该大意,应该带一柄锋利的剑,或许就能换回挽浪剑,但他并没有多难过,败在逍遥谷的手下,并不可耻。
“承让。”轻影也支撑不住,险些倒在比武台上。
程岁安见状立刻冲了上去,将她扶住:“带药了吗?”
“忘了。”
轻影已经没力气了,挣扎着走向了殷玉的方向,汗湿的碎发糊了一脸,她一字一顿问:“我已夺得试剑大会的头筹,能见岛主了吗?”
殷玉还未及回答,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阵风响般的老者之声:“小女娃,口气倒是不小,跟鬼面仙人那老家伙一样狂妄。”
众人抬头,朝四周望了望,黑夜漫无边际,微弱的灯火闪烁一下,一道虚影便赫然立在了主看台上。
轻影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短衫,衣袖卷到胳膊,胡子拉碴的老头插着腰审视着自己。
乍一看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老头,仿佛是刚从铁匠铺里拽出来的,但他周身的气场强大,面容矍铄,毋庸置疑就是岛主了。
他叫自己的师父鬼面仙人老家伙?
“见过岛主。”轻影躬身鞠了一礼,试探问道:“您认识我的师父鬼面仙人?”
岛主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给殷玉递了个眼色,殷玉很快就将台下的江湖客陆续遣散了。
“诸位,试剑大会已结束,挽浪剑归这位陈姑娘。夜色已深,离岛不便,无妄岛给诸位安排了厢房,这便随我过去吧。”
不多时,热闹的比武场就只剩了寥寥几人。
岛主的声音颇有些跳脱:“那老家伙说他最讨厌朝堂的纷争了,几十年前便带着一大堆武功秘籍躲到了深山老林里,偶尔下山云游也是在搜罗各类剑谱和刀法,他就是个自私的家伙,将那么多功法囤起来,不让人上山,也不多收几个徒弟,简直暴殄天物,我找他讨要了几回剑谱,他都爱答不理,我记恨着呢。”
听这语气,便是认识,而且还很是熟络。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借着师父的名义沾一点光,减少一些阻力。
轻影道:“逍遥谷并非不让人上山,只是得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才上得去,晚辈适才见岛上也设了阵法,想必岛主对此也十分精通,逍遥谷的那些雕虫小技定是拦不住您。”
“倒是比你师父会说话,我的确上过两次逍遥谷,只可惜,你师父那老家伙太小气了,不让我把书册带下山。”岛主边说,边背着手朝轻影走近了两步,凑着头问:“我听殷玉说,你是来找我讨说法的?”
轻影点头:“的确有一桩事要劳烦岛主,不知岛主可否随我出一趟岛,劝导殷旧改邪归正?”
岛主:“你说我徒弟行恶,我没恼已是给了你和你师父几分面子,还让我去劝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依你?”
轻影:“无妄岛是名门正派,定然不想门下弟子在外坏了名声。殷旧如今投在谢忠手下,替他铲除异己,害的无辜者的命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实在有违道义。而且殷旧所为干涉到了朝廷重案,关乎数万为国捐躯的忠义之士能否昭雪,也关乎影响国计民生的钱银一案能否厘清,他知道太多,只要他迷途知返,这世间或能多一分公道,这无论于江湖还是朝堂,都是振奋人心之事。”
岛主听了她的长篇大论,笑了笑:“说得大义凛然,我无妄岛从不干涉离岛的弟子,你这是要破我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望岛主出手相助。”轻影又抱拳行了个礼。
她的手上残留着血渍,一张脸煞白,月辉与海风萦绕在她身遭,她纤细的身姿摇摇欲坠,却还在咬牙坚持。
人心都是肉长的,岛主也不是个心狠之人,尤其是这姑娘态度诚恳,岛主沉吟片刻,道:“我也好久没有出过岛了,那便随你走一遭吧,殷旧现在何处?”
“在抚州新章县。”轻影道。
岛主道:“我可不白帮你,我这算了破了规矩,下回去逍遥谷,你得让鬼面仙人那老家伙拿十本剑谱补偿我,不然我就抓你回无妄岛给我当徒弟。”
“啊?”轻影眼皮一跳:“我偷都给您偷十本剑谱下山。”
岛主哼笑一声:“想不到那个老家伙会收你这么个小女娃,罢了,夜已深了,你这伤还是赶紧处理一下吧,明日一早,咱们登船离岛。”
“多谢岛主。”
轻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落。
但还不及如释重负,她始终牵挂着千里之外的一人。
她在程岁安的搀扶下去了落脚的厢房,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洗漱一番后便又趴到窗边遥望起了明月。
海风澹澹,带着咸味,与新章县的江风差远了。
真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她已经说动了岛主,他可以放心了。
他可千万要安然无恙地等她回去。
她攥着那枚玉坠,一直在指腹摩挲,眼底映着星月,也带着遥远的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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