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霜没管紫翠的暗示,直接说了出来,“姑娘受了伤,夫人和将军连问都不问,我是为姑娘抱不平。”
简兮眉眼一凛,“住口!背后议论主子成何体统?”
晓霜没想到简兮还会出言维护,默不作声,跪在地上。
“姑娘,我错了。”
紫翠看不下去,求情道:“姑娘,晓霜也是为了你好,平时她并没有在主子后面说是非,请姑娘明鉴。”
简兮叹了一口气,“起来罢,
我并没有怪你,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去计较那么多,哥哥有自己的生活,我希望他能和嫂子在一起过得开心快乐,何况我这次脱困,还是借了哥哥和高大人的力,我现在好好的,这就够了,要求的太多就矫情了,郭女医不也说我这都是皮外伤?”
她并未觉得沈南星做错了,她很开心,沈南星能在乎东方闻樱,这证明两个人的感情还不错,
这也是她一直希望的事情。
无论怎样,她不希望沈南星为了她牺牲掉原本所拥有的,这会让她有负罪感。
只要是她自己能帮解决的问题,她不想去麻烦别人。
她不清楚自己这是害怕麻烦还是害怕别人拒绝。
不抱期望就不会有绝望,这一直是她的处事之道。
人与人之间如果能用你来我往的价值互换再好不过,这样的关系会让她很轻松。
“去送些补品到冷碧轩,就说我腿受伤了不便走动,并无大碍,你替我去看看嫂子的的身体怎么样了?”
晓霜咬了咬唇角,应了声是。
蔷薇和素莲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形影不离,早上在院子里熟悉账册,晚点就去铺子里面熟悉铺子的经营运作。
主要还是蔷薇为主。素莲跟在后面打下手。
素莲之前手里面管着简兮的库房钥匙,这段时间就交给了邢妈妈去管束。
简兮看着手底下的小丫头,感觉人手还是不够用。
是时候要多采买些下人了。
正寻思着——
“姑娘,外面有人说是嘉禾公主前来求见。”
简兮哂笑,真是奇了,她还没找上门她自己倒是送上来了。
“请进来。”
“是。”
蔷薇先站起身,对着嘉禾公主行礼,“见过嘉禾公主。”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行李。
“见过嘉禾公主。”
张岑儿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看起来眼生的侍女,并不是上次马球会上见到的银屏。
简兮坐在藤椅上,很是为难,“嘉禾公主大驾光临,可惜我这腿受伤了,请恕我不能行礼了。”
张岑儿没有怪罪,一脸担忧,“本宫听说荣安县君昨日上香,不小心磕了一下,想着马球会上的交情,心里牵挂,不曾想县君的伤势这么重,可请了医者不曾?”
简兮看着张岑儿脸上的担忧不像作假,她睁大了眼睛,试图从张岑儿寻找破绽都没有找到。
“已经看过了,医者说并无大碍,多休养几日就妥了。”
想到什么,抬手道:“你们都下去伺候,我和公主有话要说。”
“是。”
张岑儿抬手,示意侍女退下。
上午的太阳充满朝气,简兮喜欢栀子花,严管事还专门围了个篱笆种植栀子花。
小院里面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简兮的藤椅在篱笆旁边,随手折了一枝开的正盛的栀子花放在鼻尖轻嗅。
栀子花用来插瓶也不错。
简兮在藤椅上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像是没有脊柱的软体动物一样。
“现在没有旁人,公主可以不用装了。”
“哦?县君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情流露。”张岑儿随意坐在了蔷薇之前坐着算账的矮凳上,仪态挺拔,火红的衣裙浓烈,气场强大。
“公主此行不妨直说。”
简兮不想装,以前装是因为形势需要,现在是懒得装。
高云淮给她透了底,这玄武王朝的公主根本就没有实权,哪怕玄武王庭也是不受宠爱的存在,所以她必须得为自己做谋划。
现在的形势是她身上有张岑儿想要的东西,既然不足为惧,那索性就摊牌。
张岑儿红唇轻启,状似惋惜,“当日马球场上,你白裙飞扬,灿若星华,像你这样的女子,若是生在玄武王朝,哪怕是执掌家族基业,入朝为官也不无可能。”
简兮有些不耐烦,“若是不说原由,公主可以回去了,我并不想与你交谈。”
什么都对她做了,现在来说这种话,是幸灾乐祸,还是嘲讽?真是搞不懂这些上层人的脑回路。
张岑儿并未生气,只是解释道:“我说我并非有意,你信吗?”
简兮放下手中的栀子花,转头看向张岑儿的眼睛。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你凭本事绑走的我,我无话可说,我生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伤害过我的人都不可原谅。”
张岑儿一愣,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直爽的女子了。
不禁拍起手来。
啪啪啪!
“县君真是敢爱敢恨,我很喜欢你,若是可以,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张岑儿,你唤我岑儿就好。”
简兮将头扭到一边,“公主怕是没懂我的意思。请回罢。”
和张岑儿说话好累,说一句话有三四个意思,绕四五个弯子。
张岑儿理了理裙摆,手抚过旁边的栀子花丛,露水沾湿了她略微带着薄茧的手。
“我父君是王庭的一个侍卫,有次我母皇喝醉了,临幸了我父君,我和四哥乃是同一个父亲,他读书很好,心底也有谋算,只是母皇从未将目光放在我们身上,父君眼里只有母皇,我是被四哥带大的。”
“他真的是个极温柔又有担当的男子,当日我逼轩辕帝让你嫁与我皇兄,也并不全然是算计,不过我也是中了别人的道,我承认当初是想借你在轩辕王朝站稳脚跟。”
“可我没想到的是你身后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个商行,我此次出来,母皇用父君的性命要挟,我就算是死,也要求轩辕帝愿意给玄武王朝拨粮食,不然王朝上下饿殍遍野,谁也活不成。”
“与我何干?”
这人是觉得她就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这道德绑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张岑儿一噎,没有想到简兮竟然连装都不愿意装。
“这就是你伤害我的理由?我这一身伤是不是还要多谢公主手下留情?实话告诉你,我手里的粮食你一粒都拿不走,就算死了我也是上缴国库,和玄武王朝没有一文钱关系。”简兮语气冷硬。
张岑儿父亲和哥哥的性命重要,难道她就活该命如草芥?
今日是她,手里还有几分权势。
若是换成当初做丫鬟的她,只怕都不用张岑儿亲自动手,她就会被人打包送走。
粮食出口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商人为了获利,往大了说是想要通敌卖国也不无可能,她可还没活够呢。
张岑儿眉目飞扬,“本公主赏识你,并不是让你在这里胡乱攀扯的,你们轩辕王朝的女子重视清誉,既然你身上的这些伤是在玉佛寺跌倒所致,那本宫就不多说什么了。”她今天来本就是为了确认简兮是不是愿意吃下这个暗亏。
简兮看着张岑儿连生气都好看至极的面容,有些可惜,“公主花容月貌,我以为会是爽朗不羁的性格,不曾想这次是栽倒了,我自诩阅人无数,还是会被皮囊迷惑,真是不应该。”
张岑儿并未气恼,嗤笑道:“我若心里没个算计,早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算计你非我本意,但我不后悔,你手里的粮食放在你手上,不过是牟利的工具,给了我却可以拯救万民与水火,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张岑儿眼中带着一丝悲悯,”纵然你现在享受上层人的生活,但骨子里仍旧是卑贱的丫鬟。“
简兮忍无可忍,抄起手边的茶杯,扔到地上。
甩脸子,装腔作势,这些她也会。
她已经在龟缩在这个院子里闭门不出了,还要找上门来嘲讽,最后还要专门跑过来可怜她。
难道她是什么很可怜的人吗?
张岑儿的裙子被溅起的茶水沾湿了,很是不满:“放肆! ”
简兮单手支起身子,看着张岑儿怒气值满满的样子,好整以暇,气人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院子里面的丫鬟听到这边的动静,都看向简兮这边,紫翠想走过去看看,简兮打手势拒绝。
人来了就没意思了,“什么救万民于水火,难不成公主的拯救万民就是用别人的粮食去施恩,这样的恩谁不会施,你倒是会做人的。”
“别说出来叫我恶心了,你今天若是开诚布公的说是立场不同我倒是能明白,大家你争我斗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我这一身伤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以后如何,公主也可以看看我的本事。”
“公主若无事可以回去了。”
“紫翠,送客!”
“哎!”
紫翠垫着脚,往里面望, 生怕张岑儿对简兮作出什么事情出来。
只见画水阁门口走过来一褐色异域服饰的女子,满脸焦急。
张岑儿压下心中的怒火,“什么事?”
“公主,四皇子出事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简兮听出这女子的声音就是当初劫持她的人,也是当日马球场上就一面之缘的女子,张岑儿的丫鬟银屏。
紫翠看着银屏熟悉的背影,瞳孔一缩,这不就是当日扮作简兮的那人?
简兮平日里对人和善,很少与人交恶,见天罕见的对张岑儿冷言冷语,还摔杯子。
若是如此的话,这就说的通了。
简兮慢慢挪动身子,理好裙摆,坐起来打招呼:“银屏姑娘,好久不见。”
银屏眼睛四处看,就是不敢和简兮对视,想要走过去却又不敢,进退犹豫。
张岑儿清楚银屏的脾气,若不是要紧事,银屏不会轻易来找他。
走至银屏身边,“我皇兄怎么了?”
银屏看了一眼四周,靠近张岑儿低声说道:“公主快回去看看,今天武安王府的三爷约了四皇子出门游玩,领略京城风光,可是出城门的时候,不知怎的四皇子和守城士兵起了冲突,引来了附近的沈将军,两人大打出手,四皇子两条腿都废了,沈将军还将四皇子关进了刑部大牢。”
“什么?”
银屏脸上的着急之色不似作假。
张岑儿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走出了画水阁,就想直奔刑部大牢。
“干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教养都没有,怪不得人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紫翠按了按被银屏撞疼的胳膊忍不住叫骂。
张岑儿正在气头上,转头对着简兮厉声呵斥,“这就是你家的丫鬟?真是和你一样不懂规矩。”
“你不会教,我来替你教。”
“银屏,给她十个耳光。”
“是。”
银屏转身,紫翠见状赶忙跑到简兮身旁,将刚刚听到的话都告诉了简兮。
简兮将紫翠护在怀里,“我看谁敢?”
“院子里的都是死人吗?人家都欺负到家里来了,还不抄家伙。”
躲在院里各处的丫鬟婆子都走出来,外院伺候的小厮也都跑了进来。
还有几个小丫头赶着出去报信的。
张岑儿被团团围住,里面是丫鬟婆子,外面围着一圈小厮,还有那好事的,拉着相识的小厮都跑了进来。
银屏再也没心思去管紫翠了,连忙跑到张岑儿身前护卫,“大胆!你们这群刁奴要是敢动我们公主一个头发丝,我就告到你们轩辕皇帝那里去,说你们藐视玄武王朝使节!让你们将军府满门抄斩。”
“好大的口气啊!我太原王氏全族几千人,你们也杀的完?”
书画和书棋一左一右搀扶着东方闻樱,东方闻樱一身翠绿色锦绣裙,行走时发间步摇轻微晃动,后面跟着一行丫鬟仆妇。
张岑儿主仆三人被围在院子中央,气势上就短了三分。
“沈夫人有礼。”张岑儿柔着语气,低眉行礼。
太原王氏族学天下闻名,门生遍布五大王朝,五姓七家的势力,远不是她能撼动的。
王家人向来护短,张岑儿不由得懊恼今天的失策,她错估了简兮身边人的实力。
东方闻樱浅浅行了一礼,面色冷淡,“公主远道而来,在府里用个便饭罢,省得别人说我们沈家招待不周。”
银屏扯了扯张岑儿的袖子,四皇子还在大牢里面生死未卜,她们可不能再在沈家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