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乐很想直接赶这个老和尚走,而释空却道:“戒色,道衍不是外人,他也是本源寺的记名弟子,只是平日里他不在寺中而已,算下来,也是我们同门,你但说无妨。”
既然释空都这么说,那也没办法,林有乐只得直接说出了来意:“这次来,我是想劝方丈你,不要参与本次武林大会。”
释空沉吟了片刻道:“戒色,你何出此言啊?”
“方丈,自请贴上看,本次大会主旨乃是反抗明月教。
倘若任由天元剑派牵头成立一个武林联盟,那以后势必会加剧江湖正邪对立,更掀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我本源寺乃是以慈悲为怀,方丈又于心何忍啊?不如带头退出本次大会,说不定会有许多小门派会跟随我寺一同退出。”
释空道:“戒色所言,其实我也考虑过,但是如若本源寺不参加,会对本寺声誉影响极大。
且天元剑派自诩正派,我寺不参加便成了正道对立面,长此以往,恐生事端,所以不得不来。”
果然如自己所料,释空也有自己的考虑,并不是凭空就能说动。林有乐心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令狐钟杀宋扬之事说出,但此事又没有半点证据。
正当他思考要如何开口时,姚广孝却是道:“我本非江湖中人,不过我却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林有乐心道:皇帝老子在你面前都矮三分,我们算个鸟,你要说便说,还问我们意见。
释空看向他道:“道衍大师但讲无妨。”
姚广孝微微一笑道:“以我之见,本源寺当去,却不能让天元剑派轻易得了盟主之位,或者换句话说,应当尽量在武林大会上提出反对成立联盟之声。”
林有乐此前只是想着尽量阻止本次大会的举行,却没曾想到过这一点,他屏住呼吸,问道:“道衍大师请细说。”
姚广孝竖起两根手指道:“这样做的好处有二:其一、不会因为没有参加武林大会而遭人诟病。
其二、有了本源寺这一大阻力,说不定可以阻止岳少群的野心,就算不行,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减少愿意参加联盟的门派。
这么做,岂不是比直接退出武林大会要好得多?”
听了他的话,林有乐豁然开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江湖之斗,在姚广孝这种能拨弄天下风云的人物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
释空点头道:“道衍大师所言有理,于公于私,本源寺都应参与。戒色,这样你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林有乐道:“这样甚好,既然如此,那我与星月宫也会在武林大会上出一分力!”
姚广孝起身道:“林少侠,我还有事,我就不旁听了。不知少侠是否赏脸移步庙外与老衲单独闲聊几句?”
林有乐感到一阵愕然,不过旋即起身道:“那是自然,晚辈送送大师!”
两人一同走出庙外,门口四下无人,姚广孝突然问道:“林少侠,你猜老衲今年几岁了?”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林有乐端详了一下他的容貌,才试探着道:“大师你……应该六十了吧?”
姚广孝哈哈大笑道:“老朽今年已经六十有八,人生自古七十古来稀,恐时日无多矣。”
这话说得林有乐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有点不知怎么接话,只能静静先等着他将话说下去。
只听他继续道:“此生我有幸能得皇上赏识,一展才能,辅佐皇上登基,也是不枉此行此生。
不过此生我还有一心愿未了,不知少侠愿意听否?”
他这种人想必轻易不会向人吐露心声,难得他愿意说,林有乐忙道:“晚辈愿闻大师心愿。”
他继续道:“我与皇上在北平时曾畅言,若老衲以后能汇聚天下学士,编撰一本集天下学识如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术、道法、戏剧、工艺、农艺等于一书的大典,才是老衲毕生最大的成就。”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几分,整个人也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林有乐嘴角抽动了几下,又来一个!他林有乐又不是许愿的菩萨,这宝藏要是找不到,那这帮人不得恨死自己。
“大师,那经书……”
还未等他说完,姚广孝接着道:“老衲知道少侠肯定也不容易,但这也是老衲在世的唯一心愿,就拜托少侠了。”
说罢,他竟向林有乐躬身施了一礼。
林有乐记得很清楚,这老僧牛逼哄哄的,见了朱棣都不行礼的,今日竟然对着自己行礼。
一时间他也理解了朱棣,这帮人跟着他老朱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谁不是天下英杰?可是岁月不饶人,个个也都年纪渐渐大了。
如今天下初定,他们没有贪图富贵,而是希望在有生之年干出一番事业,朱棣巧囊中羞涩,拿宝藏之事画饼给这些老部下也实属无奈。
肩上这担子,也是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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