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虽然不是什么沉鱼落雁之姿,但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样,红唇里露出两颗小虎牙,格外可爱。
“另外一个呀,可不像这样杨夫人一样,另外一个是郑夫人,她父亲是当今伯爵侯,长的虽然不比杨夫人倾国倾城,但也算秀外慧中、仪态万方。性子极好,平日里深居简出,听说待宫人很温和,就像您一样,平易近人呢。”
苏陌玉在心里吐槽,这两个人,差别也太大了。
楚绯澜不让他出去,他如今武功已废,也不能偷偷出去,所以心情自然没多好。
一个人在玉清阁里晃悠来晃悠去,看腻了荷花看白兰花,逛完了庭院逛亭阁,后来又让宫人们在房间里放了许多书籍,奇闻怪事、兵法诡道、治国之策、情爱戏折……堆满了所有的书架,这才安抚了自己这颗躁动的心。
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苏陌玉搬了个贵妃榻在廊下看书,既能蔽日,光线又好,苏陌玉摇着椅子看着书,还喝着茶,一副老人家闲赋的模样。看上去,丝毫不为不能出去的事情发愁。
然而他苏陌玉何许人也,天资聪颖、足智多谋、才智过人、秀外慧中,怎么会被困住呢?
正认认真真的看着书卷,就突然听见了一个爽朗欢快的声音:
“墨玉——墨玉!”
他扭头一看,楚绯浔正兴冲冲的往他这奔来。
苏陌玉突然有些想躲起来的冲动,不管怎么说,自己曾经挟持过他,还绑架了他。如今风水轮流转,他成了被绑的那一个,他心里惶恐不安,这厮不会是来寻仇的吧?自己如今可打不过他了呀……
是逃还是躲好呢?
苏陌玉还在思量间,楚绯浔不知何时脸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图为……苏陌玉躺在贵妃榻上,眼睛看着头顶,楚绯浔站在他身后,弯着腰,整张脸凑到他的脸上,两张脸的距离……大概是一个手指比个六那么宽。
苏陌玉被吓了一跳,双手拿着书就想朝那张脸上扇过去,却突然听见温时温池异口同声委屈巴巴的一句:“公子”。双手就这样停在空中。
楚绯浔站起了身子,苏陌玉也赶紧坐了起来,这才看见,脸色发黑的温时和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温池被人反绑着,前面是一个身穿侍卫服饰的男人,但服饰又和别的侍卫不同,普通侍卫是铁甲黑袍,他是金甲红袍。他右手握着长剑剑柄,神色冷漠。
“……”
这是被抓现行了?不慌,事先告诉过他们,如果被抓住了可以想借口。
苏陌玉站起来,对着那个头头拱了拱手,问道:“你是?”
“禁军统领萧烬。”
说话干脆利落,毫不连泥带水,语气里也没有任何感情。
苏陌玉笑着说:“原来是萧统领,我这两个手下不懂规矩,第一次来这么大的王宫,心里好奇,顽皮了些,竟趁我不注意,偷偷跑出去玩,给您添麻烦了。”
先发制人,他真是机智!
萧烬的冰块脸上似乎出现一丝憋不住的笑意,挑了挑浓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哦?”
楚绯浔拉了拉苏陌玉的衣袖,低声提醒道:“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
苏陌玉感到奇怪,他们俩怎么说的?
萧烬走到温时和温池中间,把左手搭在温时肩上,说:“这位兄弟,说的是……练武。”
“……”
接着又把右手搭上了温池的肩膀,“这位小兄弟说的是……梦游。”
“……”
“两人那叫一个异口同声,毫无默契……”
萧烬又把视线转移到苏陌玉身上,眼里有几分促狭,嘴角还挂着几分玩味,问道:“墨公子您又告诉我,他们是好奇出去玩,然后迷路了,请问……本统领该相信谁?”
苏陌玉此刻特别想打温时温池一顿,往死里揍的那种,拧碎他们的狗头那种!
“萧统领见谅,我这两个手下……脑子不太好使,又害羞,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又怕偷偷跑出去玩会受罚,所以就撒了个小谎,请您高抬贵手,我以后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
萧烬走到苏陌玉身边,收起那股玩味般的笑,直视着苏陌玉的眼睛,问道:“只是出去玩吗?”
楚绯浔站在他身侧,偷偷告诉他:“萧烬还亲眼看见他们去经注阁偷了本书……”
说完还假装咳嗽了几声。
苏陌玉心想,完了,这下完全被抓包了,等死吧……
萧烬果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籍,他扬了扬手上的书,问苏陌玉:“这两位兄弟一直说是他们自己要偷这个东西的,不知公子可知道此事?”
这一刻,苏陌玉觉得,他们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还是很有义气的,这种蓄意偷盗、窃取陛下言行起居之录的大罪他们也义无反顾的扛了下来。
此刻,他很明白什么叫弃车保帅,但他这个人偏偏就是这样感情用事,如果温时温池为了给他扛罪而被楚绯澜杀了,那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何况他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如果自己死了,说不定楚绯澜还不能再威胁王兄了呢。
想到此,苏陌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对着萧烬喊道:“不是!是我让他们偷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温时温池是一副十分着急、欲言又止的表情,萧烬和楚绯浔则是震惊无比,眼里还露出丝丝笑意。非比寻常的笑意……
楚绯浔语气里带着浓烈的疑问和兴奋:“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偷这个啊?这种东西……你,你难道是为了讨好王兄?”
苏陌玉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怀疑他要对陛下不利赶紧抓了他吗?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要讨好陛下?难道楚绯浔想为自己开罪?
有人既然递了台阶给自己救命,那他肯定是要要的,于是就回答道:
“啊……哈哈哈,是啊,对!我就是想……了解一下陛下的喜好,讨好一下陛下,所以才……才这样的,呵呵呵……”
他觉得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在场的几个人脸色又有了变化,温时温池眼睛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不忍心看下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楚绯浔则露出了迷之微笑,脸上满满的都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而萧烬,脸上一副便秘样,可还在努力维持着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怎么了吗?这个反应……不对劲啊……
萧烬好半天才找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大利索了。“这么说,墨玉公子你是承认了,这本书是你让他们偷的了。”
“不错。”
“打扰了。”
萧烬一边把书塞在了苏陌玉怀里,仿佛多拿一刻都不行,一边挥手放了温时温池。
苏陌玉觉得很奇怪,怎么想都想不通,看着还愣在那里的两人,他叫道:“还站着干嘛,还不过来!”
温时温池猛的摇头,还向后退了两步。异脚同动,默契十足。
楚绯浔把手搭在他肩上,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说:“其实……咳,你要是想用这种东西来讨好我王兄的话,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何况你这个春宫图,都是男女之间的,也不适合你们啊!要不……我帮你找几本适合你们的?”
苏陌玉猛然睁大眼睛,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几个人的还精彩。
“你说什么?春!春……”
不是楚绯澜与玉瑶国来往的国疏吗?怎么变成春宫图了?
他把书抓起来一看,书面上写的是……《花居录》?
楚绯浔笑着拍拍他的肩,“不用激动!放心,我一定帮你搞定!到时候给你送来!”
然后放开了苏陌玉,朝萧烬走去,对着萧烬抛了个眼神,说道:“萧烬啊,咱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人家‘看书’学习~”
萧烬这一次难得没有拒绝楚绯浔,赶紧带着人走了。
温时和温池也赶紧跑了,根本不理会还在这里的苏陌玉。
玉清阁的院落里瞬间只剩下苏陌玉一个人。
苏陌玉颤抖着,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书,就算不是国疏,可这名字一看就不是那什么啊,于是,他慢慢的打开了那本书。
随便从中间某一页打开,入眼就是两个赤条条的人在花树下,做着不可思议的高难度契合动作,旁边还有笔记详解……
书被啪的一声关上,苏陌玉如白玉一般的脸瞬间红得像书上的花儿一样。
简称……像花儿一样红……
……
整个玉清阁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温时温池!!!你们给我死过来!!!!!!”
玉清阁里树上的鸟儿呜啦啦的飞了一阵。
不过两个时辰,玉清阁墨公子指使手下偷春宫图企图勾引陛下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宫里每一个角落。
自这墨公子一来,这后宫总算活跃了一些,最起码连着几次的八卦一次比一次劲爆。
当舒眉战战兢兢的把这些流言蜚语告诉苏陌玉的时候,苏陌玉还继续躺在廊下的贵妃榻上,刚刚从午睡中醒来,脸上一片风轻云淡,带着些没睡够的困意,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如果可以忽略掉院子里背上放着一大捆书、地上密密麻麻的插着一大排香火,顶着烈日在做静态俯卧撑的温时温池的话。
舒眉看着汗流浃背的两人,觉得有些心疼。背上放的书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重的很,关键地上还插了那么多香火,只要他们稍微松懈一点,肚皮就会被烫到。如今正是用完午膳午睡的时候,日头是最毒的,他们俩连午饭也没吃,这身体怎么扛得住啊。
舒眉小心翼翼的开口为温时温池求情:“公子,要不让温时温池起来了吧?他们已经在这日头底下撑了两个多时辰了,也该够了,这多热的天呀,又没吃午饭……万一身子累着了谁为您办事儿啊?”
温时温池向舒眉投来感激的眼神。
苏陌玉坐起来,端了小桌子上的茶慢慢的饮了一口,温茶入口,困意全消了,彻底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我就是在玉清阁里随便再拎个人替我办事,也肯定比他们两个做得好!”
一记眼神杀幽幽的飘了过去,温时温池身子一抖,咬牙将背挺直了些,他们的双手真的快要断了,肌肉已经胀痛得像是肿起来了一样……
“可是他们也受到惩罚了呀……”
“他们不过是肉体受了暂时的惩罚而已,而我的名声被他们所毁,是一辈子的污点,你觉得,这点惩罚,够抵我的名声吗?”
“……”
舒眉瞬间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福身道:“婢子告退。”
温时温池不断用眼神暗示舒眉,不要走啊……再帮我们说说好话,公子心最软了呜呜呜……
这边,楚绯澜身为天下共主,连午睡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事情多的时候根本没时间休息,只有事情少的时候可以自由一些。
虽然今日还是像往日一样奏折颇多,像以往一样批阅奏折,但楚绯澜就是如坐针毡一样,觉得度日如年,坐立难安。
好想去玉清阁……
他脑子时不时就浮现出苏陌玉的容颜,一颦一笑的模样占据了他的心脏和大脑,让他无法安心做任何事情。
想起今天早上萧烬的话,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春宫图……
他真这么想?
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身边的大宫监出声唤了他好多声,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思绪被打断,楚绯澜蹙眉。
“陛下,您已经看着这篇奏折笑了好久啦,墨都滴上去了。”
楚绯澜低头一看,批阅用的朱笔正顿在空中,红墨滴在奏折上,晕散开来,刚好把一个人的名字遮住。
这篇奏折,他还没看呢……
楚绯澜放下笔,拿起这篇奏折,叹了口气,看见落款,是大司徒,也就是杨夫人的父亲。
快速浏览完这篇奏折,果不其然,是大司徒弹劾苏陌玉的,被红墨遮住的那两个字,按上下文意思看,是“墨玉”无疑。
这是巧合吗,还是天意……
楚绯澜也不再写了,就把折子放在了已经批阅好的那一堆里。
又继续翻出下一本奏折。
等楚绯澜逼着自己仔仔细细批好每一本奏折,已经快戍时了。
这就是人人仰望觊觎的天下共主,表面上生杀予夺,大权在握,其实每天活得疲惫不堪,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不断的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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