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停留在一个百货摊前,拿起一个会飞的木鸟,沉默半晌,却没有回头打草惊蛇,而是微微一笑,付了银子,随即问道:“老板,这既安城里,哪里有卖各种各样的话本子的呀?”
那老板呵呵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年轻人,你要想买哪种的话本子呀?”
温时道:“话本子不就是话本子吗?还分类了?不就是说些情情爱爱的故事的吗?”
那老板诡秘一笑,随即遮遮掩掩的与他低语:“这话本子肯定有不同啊,有戏折子那样文绉绉的,也有大白话的,有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也有……咱们陛下独宠玉侍君那样的~”
面对老板抛过来的妩媚眼神,温时被轰得外焦里嫩。
“呵呵呵……”
老板本来想多说几句,但摊前又来了几个客人,于是老板便道:“你要买话本子啊,往前面直走十丈,然后左转,就是西街,西街直走二十丈左右,然后右转……哎呀反正你到了西街问问,会有人告诉你的,我要照看生意了你自己随意啊!”
温时感激一笑,道了声谢,便照他所言往西街赶去。
正好也是西街,温时心想,正好省了怎么想办法甩开后面的“尾巴”。
来到西街,随意问了个摊贩,摊贩看着他,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公子要想买话本子,往这个小巷里直走三丈,在一株大柳树前右转,走到一家面馆面前,再左转走上百步,面前的姚记书行就是了。他家的话本子,最全乎了。”
温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人的表情都奇奇怪怪的,也没多想,便迈开步去了。
他有心甩开尾巴,大步流星的走着,健步如飞,一个拐弯后便把人给甩懵了。
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青年男子站在岔路口,看着面前的三条岔路,心中又气又急。
温时几个轻功飘过,便来到了太师府门口,他躲在巷子深处,细细观察着。
太师府的守卫也算森严,四周都有侍卫把守,毕竟是朝廷重臣,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又不像晚上那样好行动,看来有些棘手。
温时正苦思之时,一个身影袭来,他下意识的出拳,却被来者一把锁住手脚。
来人一个青年男子,侍卫打扮,一看眉目间的杀气凛冽他便知此人也是暗卫。
那人道:“我没有恶意,我主子让我给你传句话,想进太师府,硬闯的话只能是找死,你一个人进不去,我们主子可以帮你。”
语毕,立马放开了他。
“你主子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那人道:“见了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温时想了想,跟着他去了,两人从巷子里走到了一僻静处,乱竹丛生,面前有两个男子,背对着他们。
那男人跪下,对着前面的黄衣男子道:“家主,人带到了。”
黄衣男子缓缓转身,看着温时,面无表情,“齐兄已经和我说了,凭着和齐兄的交情,我会帮你顺利进入太师府,你做完动作后,也会把你平安的带出太师府。至于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就不关我的事了。”
“老爷,金上卿来了。还派人带来了许多花卉,说是要送给老爷观赏。”
正在认真批阅奏折的太师抬起头,眼里闪过疑惑和暗芒。
“知道了,先派人好生招待着,我随后就来。”
“是。”
太师不紧不慢的将手上的那本奏折批阅完,慢慢放好,这才微微颤颤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金楠站在太师府的花园里,看着摆放花盆的手下,朗声道:“都给我小心点,这些花卉十分珍稀名贵,要是出了任何差池,我定不轻饶了你们!”
温时穿上金楠家仆的衣服,混在他家仆之中,摆放着花木。
“这两盆鹤望兰是要养在池塘边的,你们两个,把它种到太师府的那个池塘边去。”
太师的书房外不远处有一个人造的小池塘,十分好看,金楠趁机点了温时去,温时连忙点头,跟着另外刚才的暗卫一起去了。
太师府的管家一直在婉拒金楠的相赠,他只以为金楠是要用这些花花草草来讨好太师,却未曾留心种花的仆从。
太师走来,也有几分诧异。金楠在朝中向来与自己政见不和,在自己面前的做派虽然不说狂傲,但也没什么好脸色,今日为何大献殷勤,一反常态的送礼?
“金上卿,今日为何大驾光临,还……这么大阵仗?老夫可不敢领受,金上卿还是带回去吧!”
金楠扬起标准的假笑,揣了揣手,努力的帮温时拖延着时间。
“唉,太师言重了,区区几株花草,太师有何不敢领受?我是想着,太师素来喜欢花花草草,正好我又得了些,自家又放不下,便给太师送来了,也是你我同朝为官的一点心意。”
见太师同样假笑,连嘴角的弧度都写上了“你看我信不信”几个字,金楠只好道:“今日前来拜访太师,确实是有事相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如请太师移步,换一个地方说话。”
于是两人便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煮茶慢叙。
这边,有暗卫给他放哨,温时顺利的溜进了书房。
太师的书房很大,书盈四壁,中间一椅一桌,香炉,盆栽,烛台陈列有序。
温时猜想,若有证据,一定藏于锦盒之中,于是便赶紧翻找起来,但即使在翻找之时弄乱了太师的东西,温时也会迅速将它摆放至原位,他不能让太师知道书房被人偷偷进来过。
他仔细的翻找着,一边要找信,一边要把所有弄乱的东西复位,一边要不能弄出任何声响,一边还要注意外面的动静,尤其时间宝贵,不能待太久。温时的额头都不禁流了几滴冷汗,他一一打开桌子上的三个抽屉,看到了太师的私印,看到了很多其他的东西,终于在打开第三个抽屉时,看见底下放着一些信纸,上面有墨字。温时大喜,以为找到了,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信拿出来。岂料手刚刚伸进去,便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谈话声:
“唉!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不是还有一个人跟你一起种的吗?”
糟了!难道要被发现?
之前那个与他交手的暗卫装作憨耿的一笑,道:“他啊,懒人屎尿多,去茅厕了。”
“你们是第一回来太师府吧,怎么知道茅厕在哪?”
温时顿时为自己捏了把汗,听着那个人口中满满的怀疑,他一时不知所措。太师是见过他的,知道他是公子身边的人,如果被太师发现……
“额……害,我们虽然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但又不是没有嘴巴,我们会问啊。他那个人啊,贪吃,早上不知道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是吃坏了肚子了。你别担心,就我一个人,也能给你种好!”
“我们府上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吧,你走吧。”
“这……”
温时不敢再大意,更不敢再浪费时间,抓紧时间拿出信,粗略一看,瞬间的满心激动化为泡影。
原来,抽屉里的这些信,都是太师与其子女的家书,并不是与威尚辰来往的密信。
温时在心里腹诽,这齐承安不会是在骗他们吧?可是他那言之凿凿、信心满满的模样,又不像有假啊,难道太师藏得这么好?还是已经销毁了?
温时没时间多想,翻找完桌子上的抽屉,又翻找书架,找了半天,终于在书架最下层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个锦盒,但锦盒上有锁,他没有钥匙。
这可难不倒温时,他可是有备而来。温时从头发里取出一根长长细细的铜丝,往锁眼里一捣鼓,没多久就开了。
打开锦盒后,温时一看,果然是信。温时连忙打开一张信纸,粗略扫了两眼,竟然真的是与威贼来往的信件。
“太师亲启:太师好意,威某感激不尽,不胜殊荣。但苏氏深得民心,玉瑶安定,不知太师为何有此谋计,若无令人信服之理由,威某难信其说……”
温时瞪大了眼睛,心头上一阵泛酸,猛烈的情绪冲撞到了头顶。
竟然真是……
温时深知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于是赶紧将盒子里的信全部拿出来,将袖中预备的假信件放进去,重新将锁锁好。
只要太师检查的时候没有拿出信来看,想必不会被发现。
温时将信揣进怀里,确保不会掉落后,走到门口,却通过门窗纸上看见太师府的人正在门口看着暗卫种鹤望兰。
如果此时从门口出去,一定会被抓个正着。
“你那个兄弟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在太师府里做什么坏事了吧?是不是进书房了?”
“哎哟这兄弟,你话本子看多了吧,我们家主好心好意给你们送礼,不就是想好好和你们太师相处吗?你怎么出口就是一顶污帽啊!你要是不信,你现在去告诉你们太师,说我们金上卿谋害太师啊!”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在这和盯坏人似的,你说你看什么呢?盯得我浑身不舒服,你赶紧去做你的事情吧。”
“那可不行,我得看着。”
温时在房中环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暗卫磨磨唧唧的种着,也有种好的时候,心里也急的不行。
“哎呀不好意思,你这多种好了呀!哎哟,拉肚子蹲得我腿都麻了,耽误了啊。”
温时终于捂着肚子从书房前面的小路上跑了过来。
暗卫心中大喜,面上却是分外嫌弃加怒气:“你不如死在茅厕里!我都种好了你才回来!”
太师府的侍卫拦住他,盘问道:“唉唉唉,茅厕在南边儿,你怎么往东边这条路回来了?”
温时道:“我回来的时候绕了个半圈啊,因为我来就是往这条路来的,我就认识路了呀,肯定往我熟悉的路走呀。”
那侍卫看着他,想了想,又道:“让我搜个身。”
金楠的暗卫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给你们送礼,你们反倒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还搜身!”
温时怕争吵起来引来太师,便道:“搜就搜,搜完了我要是没偷拿什么东西,你得给我道歉!”
那侍卫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番,胸口,衣袖,腰间,这些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便彻底放下疑心。
金楠的暗卫与温时一起顺利的走出了太师府,经过花园时,暗卫给站在花园门口的金楠贴身侍卫递了个成功了的眼神。
暗卫悄声道:“你怎么出来的?”
温时得意一笑,道:“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出不来?虽然正门不能出,但是有窗户啊,我从书房后的窗户里钻出来的,然后偷偷绕到了前面。”
温时低着头,走出太师府,金楠带来的家仆都在马车边集合,等着自家家主。
温时道:“我的目的已经完成,替我转告你们家主一句:多谢。”
随即,快步跑回了刚才换衣服的僻静处,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又赶紧去了西街。
戏要做足全套,说好的话本子还是要买。
那边,温时功成身退,这边,金楠还在悠悠的和太师聊天。
“太师此言甚是。但话是这么说,难道太师又真的能无动于衷吗?我璇玑王室至今,嫡系血脉只有陛下和肃浔侯两人,陛下一直不肯亲近女子,侯爷的婚事又一拖再拖,太师对陛下对楚氏忠心耿耿,想必心中也有担忧吧。”
太师捋了捋胡须,低头思忖。
他道是金楠怎么这么好心来送礼,原来,是想借陛下不在,和他商议陛下与侯爷的婚事。说了那么一大堆,他就是想把金家的女子塞进后宫,再不济能嫁给肃浔侯也是好的,总之就是为了壮大他金家士族的势力。
“为人臣子,还是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为好,陛下和侯爷的婚事,不是你我该管的事情。”
金楠正色道:“陛下至今,尚无子嗣,为保陛下江山安稳,国祚绵长,而出谋划策,也是作为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陛下着想,金上卿又何必极力推荐金氏女子,我记得,你刚才说的黄小姐,似乎是你父亲的庶妹的女儿与齐家二房的嫡外孙的女儿,同时与你金家,与齐家都有关系。城中贵女那么多,金上卿的举荐未免太明显了。”
金楠含笑不语,这话不好接,他也只能用笑来掩饰尴尬。
他只是想为温时拖住太师,用陛下的婚事来做文章,一是想找个顺理成章的借口,二是确实有几分私心,想用那孩子来巩固势力。
他还特地选了与金家关系没那么明显的女子,没想到,太师竟然这么清楚其中的利害,出口就把她后面的背景全部说了出来。
“太师未免犀利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