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去世后,朝中很多大臣都没有了主心骨,金楠等人趁机在朝堂上壮大势力,那些鱼肉百姓的大臣们也越发肆无忌惮。
被太师和苏陌玉接连打击到的楚绯澜身体一直没有痊愈,太医令说这是因怒极攻心导致的肝脏受损,气血翻涌,需要慢慢调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断断续续的低热,头晕,盗汗,心烦易怒,严重的时候还会咳血。
如今内有佞臣虎视眈眈,外有叛军兴风作浪,要是又传出天下共主身体抱恙,那这天下岂不是……
所以他一直都隐瞒着自己的病情,如今金楠和杨卯在朝中愈发嚣张,齐承安又不知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他必须更谨慎,想办法一点点把这些意图操纵朝堂、只知谋利的士族都除掉。
楚绯澜刚回到左政殿,洛枢便立即现身了。
“启禀陛下,怀泽大人传来消息,说齐承安近日很不安分,他府上的侍卫行踪诡秘,出府总是遮遮掩掩的,似乎还和宫里的人有来往。但是这几日齐承安似乎有所警惕,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咱们,行事越发谨慎,咱们的人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楚绯澜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宫里的人?”
也是,昔日如日中天、位高权重的齐上卿,怎么可能在宫里一个眼线都没有?
这段时间以来,大臣们请求让齐承安官复原职的折子越来越多,说什么陇信郡出现的旱灾导致百姓们流离失所,颗粒无收,是齐承安帮助百姓渡过难关的。一个个都当他瞎的吗?帮助百姓临郡开渠引水,开仓赈灾的分明是旁人,他不过是寻了个术士做法求雨罢了,求了三天三夜还特么连个乌云都没有!这样明晃晃的抢占功劳,结党营私,他岂能容忍。
“对了,听说他府上还藏了一个神秘之人,似乎是一个女子。有暗卫发现,有一顶轿子经常悄悄进入齐府,是颜如玉的妈妈。”
“去查清楚再来禀报。”
“是。”
此时,洛枢口中的神秘女子,正在齐府的一处院落里练习笛子。笛音清脆而悲伤,如怨如慕,正是昔日苏陌玉在开国节宫宴上吹的那一曲。
齐承安从她身后走来,听着她的笛音,慢慢的皱起了眉。
“停!”
笛音戛然而止,那身姿曼妙、巧笑嫣然的女子转头,看见齐承安的刹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即温柔一笑,盈盈一拜。
“大人安好。”
“好什么好!让你学个笛子都学不好,吹成这样!吹得不好也就罢了,你边吹笛子边抛媚眼给谁看?你觉得陛下会喜欢吗?!苏陌玉什么时候这么恶寒过!”
那女子脸色一白,赶忙跪下,深深低下了头,在旁人看来她是羞愧难当,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眼神里全是怨毒。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这样训斥自己,让自己颜面何存?
“簪夏知错,请大人息怒!”
齐承安怒而拂袖,冷哼一声,稍稍消了气,道:“起来吧。”
他看着与苏陌玉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得意一笑,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簪夏,时机就快到了,你可得好好模仿,若你能将陛下的心尖儿模仿得十成十,那你就有机会成为陛下的后宫,从今以后荣华富贵,位高权重,承蒙圣宠都不在话下。就算你不想报答我,也要为了你自己着想。”
簪夏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帝后的那一天,她忙表忠心:“怎么会?大人不但救了我,还让我留在府上悉心照料,对簪夏恩同再造,簪夏感激不尽。只要是大人的吩咐,簪夏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你一定要多加苦练。等时机一到,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会以齐家大小姐的名义风风光光的进宫,再之后,就看你这段时间的本事了!”
“喏。”
有婢女前来,恭敬道:“老爷,颜如玉的妈妈来了。”
齐承安挥挥手,让簪夏下去了。那是他专门请来教簪夏怎么魅惑男人,怎么看男人眼色的老师,有了那个妈妈的调教,他相信簪夏一定能顺利拿下陛下。
看着簪夏离去的背影,他脸上的笑意分外阴冷。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棋了。”
身后的心腹笑道:“计划已经随时可以进行,那颗棋子也任家主拿捏,陛下是死是活,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玉瑶国的问题已经成功解决,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太师和苏启焕之事带来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看着苏陌颜快马加鞭传来的奏疏,楚绯澜淡定的喝了口茶。
苏陌颜在奏疏中没有半个字感谢之词,楚绯澜并不觉得惊奇,毕竟玉瑶国有此大难,他们苏氏有此一劫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若是苏陌颜千恩万谢、极尽谄媚,那才更让他不安。这奏疏中,苏陌颜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却又不失一个属国君王对天下共主的尊敬,这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分寸倒是让楚绯澜刮目相看。
奏疏中,苏陌颜将如今玉瑶国的种种上报了一遍,又将威尚辰挟持了人质,偷偷逃离了玉瑶国,正向北方叛军所在之地而去的事情说了,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楚绯澜帮忙,将那个意图投靠叛军的“庶人”抓起来。
他本想着,直接杀了威尚辰定会被世人诟病,说他心虚,杀人灭口,毕竟威尚辰为叛军一事立过功。他又想,威尚辰活着才最好,以威尚辰的为人,必然还有几分势力,威尚辰阴毒老辣,就算虎落平阳也能再和苏陌颜打上几个回合。如此一来,苏陌颜在短时间内一定无暇顾及其他,只专心干掉威尚辰,为父报仇,并重肃玉瑶,这样可以分散一些苏陌颜的精力和注意力,让他更好的牵制苏陌颜。但没想到威尚辰居然挟持了玉瑶国太傅,一路直奔叛军而去!
让楚绯澜最不爽的,还是苏陌颜明目张胆的问他讨要苏陌玉。
说什么一年为质之期早就到了,因在祈和之时事务繁多所以忘了接回,如今玉瑶之乱已平,尘埃落定,他许诺的十万大军也回到了璇玑,想必陌玉也想家了,自然不能再叨扰于他。
呵,只要他想,苏陌玉一辈子都不会想家。
他打着马虎眼给苏陌颜批了朱,表明会派人去追威尚辰,也让他安分守己,好好守护玉瑶,莫要再起风波云云,最后才写道,苏陌玉对自己粘腻非常,半刻都不舍得离开自己,两人情深义重,感情甚笃,故而苏陌玉不愿回国,并让苏陌颜有空可以来看看。
他能想象得到苏陌颜看到回复的脸色了。
虽然他很欣赏苏陌颜的品行与谋略,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苏陌颜的忌惮,毕竟苏氏和自己有着血仇,焉知苏陌颜不会心中恨意难消而怨怼自己。如今他又成了四大属国之一玉瑶国的君王,往后他的实力只可能是增强,很难继续衰退,自己不能不防范着些。
只要苏陌玉在自己手上,苏陌颜就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就算不需要牵制苏陌颜,他也不会让那人离开自己。
根据萧烬查到的消息,苏陌玉逃跑那晚少掉的那个人,正是昔日玉清殿的宫婢潇潇,来路可疑,虽查不到踪迹,但楚绯澜凭直觉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故夏国的人。
自己要是放他离开了,他指不定是回玉瑶国还是跑去故夏国。就算是自己不要了的东西,他也绝不许别人惦记,不管自己稀不稀罕,他也不会让那小东西跑到别人家里去!他要是再敢逃……
就继续饿他个几天几夜!饿到他没力气爬为止!
这招亲测有效。
对于楚绯澜对墨玉侍君的态度变化,宫里的宫人们只当是帝王无情,一时新鲜终于也是玩腻了,有聪明点的也隐约猜得出和玉瑶国先王有关,一个个唏嘘不已。
倒是那些大臣们,平日里除了敛财营私,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探陛下的后宫之事,一听说苏陌玉失了宠,就连忙举荐美人,恨不得把整个后宫塞满。无论是别有目的的,还是真心想楚绯澜正常起来,绵延子嗣,造福璇玑的,一个个卯足了劲绞尽脑汁的把美人送过来。
楚绯澜有心气苏陌玉,又想将计就计反利用那些个心思不单纯的大臣,此举还可以安抚一下朝臣,于是便收下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虽说没给名分,但也让大臣们似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隔日楚绯澜就让两个美人侍了寝,宫里炸开了锅。当然,这风声“自然而然”的就传进了某人的耳朵。
深秋寒凉,连风都是萧瑟的,似乎穿堂而来的是一股悲凉和伤感,把自己裹挟起来。
苏陌玉坚信自己看上去无精打采、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都是因为秋风不停的吹着他的衣裳和头发。才不是因为听到楚绯澜有了新欢。
他双手抱膝坐在床上,这夜夜温暖的床榻如今一片冰凉,没有人给他满堂春色,没有人给他宽厚的胸膛的温暖,没有人为他夜半拍背,安慰被噩梦困扰的他。
他现在的表情,就差咬着个手帕委屈巴巴的抱着自己哭唧唧了。
他忍不住想到楚绯澜把美人带上床,还是两个!!
怎么样?一个伺候上面一个伺候下面啊?!!
啊啊啊啊啊!!!自己到底在幻想些什么……
苏陌玉闭上眼,脸上是深切的悲痛。
狗男人……渣男……
无论表面上他再装作不爱,哪怕心里也同样这样欺骗自己,可他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对楚绯澜的一切都不是在演戏。
他只是一直不想承认,不敢承认,怕丢了苏氏的脸,怕九泉之下的父王母后生气,怕身为玉瑶国国主的王兄被人嘲笑,怕楚绯澜……
怕楚绯澜某一天腻了不再喜欢自己,怕楚绯澜从始至终对自己都是欺骗和利用,怕楚绯澜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
果然,话说得那么好听,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但不过短短一年,就有了新欢。
他把脸埋进膝盖里,深深叹了口气。
君虽无情,余仍有义,那就祝君今晚,开心快活,精尽人亡吧。
某位被祝福的帝王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两个美人顿时浑身一哆嗦。
楚绯澜看着床前跪着的两个美人,烦躁的扶额。
“抖成这样,你们是觉得寡人是昏君会随便杀人吗?”
“不敢不敢,陛下冤枉……”
美人双眼含泪,楚楚可怜,一颦一笑倾城之色,但楚绯澜丝毫不为所动。
“寡人真是瞎了眼,怎么挑了你们两个,一点情趣都没有,和个木头一样,身上的脂粉味比死鱼的腥臭味还重还难闻。那衣服穿那么露,过来的时候给多少男人看过了?”不等一个美人解释,楚绯澜又指向另外一个,愤怒的道:“还有你,脸上和肩膀上画那么多花花草草,贴那么多金箔,像个王族贵女的模样吗?和勾栏里的女子有什么两样!”
两位美人纷纷惶恐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脸贴在地面上。
当听说陛下要宠幸她们的时候,她们激动快要哭出来,认认真真的打扮了一下午。等晚上来到陛下的寝殿,陛下只静默的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就一把抱起了其中一个往床上走去。她们爬上了陛下的榻,陛下也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抚摸着她们的脸,任由她们为陛下宽衣。
陛下一个用力就把她们甩到榻上,除了抚摸她们的脸,在她们颈窝处流连以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她们正心中担忧,却没有想到,陛下会突然之间勃然大怒。
可她们身上的脂粉味不是很重呀,谁会傻到浓妆艳抹弄得熏死人的去伺候陛下?再说她们已经够大胆的了,怎么能说是木头,没有情趣?来之前她们可是请了教习嬷嬷认真学习过的。
到底少不更事,不知为何触怒陛下,她们此刻心中诚惶诚恐,唯恐陛下盛怒之下将她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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