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淡然开口。
等到她说完,黎贵人便感激涕零的起身要跪下。
年世兰抬手,示意颂芝拉住。
“好了,你身子不方便,就不必行礼了,你听着本宫说便是。”
黎贵人不方便将绢子移开,眼里浑然已经满是泪水了。
她重重的点头。
“本宫今日让他取出这东西,今日知道这事的人谁也不准透露出去半分,且,你要演一出大戏。”
年世兰掀唇,语气很气,压迫之感却很足。
房内站着的,除了黎贵人与她,便还有颂芝拂冬和墨画,以及那位‘太监’。
就连知书都被赶了出去。
说明,这群人中,便只有这些是心腹。
黎贵人疑惑的开口,“一出大戏?”
“是,”年世兰微抬下巴,“将东西取出,你或许便不会在作呕难耐,本宫会让谢太医查一查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不过在此期间,无论你是否难受,都必须做出和今日之状,并且让所有人都觉得,你难受的更严重了。”
黎贵人垂下眸子,一瞬间的思虑闪入了她的脑海。
她立即明白年世兰的用意。
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年世兰又说,“就连你身边的贴身婢女,和你母亲都不能告诉。”
“贵妃娘娘的吩咐,我定当谨遵,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黎贵人出声,以表自己的决心。
年世兰抿笑着点头,没有在说话。
那‘太监’的动作很快,将东西取了出来,将东西呈给年世兰,随后又默默的在一旁用将佛像复原。
嘴里时不时的念着‘得罪莫怪’的话。
被取出来的是一个用黑布包着的怪东西。
这东西黑色又湿漉漉的。
年世兰觉得奇怪,抬眼望去,就见方才‘太监’取物所站的那一块地方,有一大滩污渍。
而黎贵人一靠近拿东西,便越发的觉得恶心,呕吐了起来。
年世兰吩咐拂冬将水渍清理干净。
又让颂芝将黑布收好。
等到‘太监’修复完毕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果然,这手艺非同一般,复原之术更是胜过宫中的匠人。
年世兰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一行人如同来时的模样,毫无异样的出了偏殿。
等年世兰离开后。
黎贵人又闹了起来。
知书和一众宫女鱼贯似的窜了进来,知书跪在前头慌忙把墨画推开。
“你是怎么伺候小主的,我出去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实则,知书这意思是带着些许的嫉妒和抱怨的意味了。
她才是小主的贴身宫女,却如今却不如墨画在小主面前得脸。
有了什么事,什么话,小主都与墨画说。
这让她心中很是不痛快。
于是一旦找到借口便打压墨画,好让小主知道。
唯有从家里带来的人,才是自己人,才能懂她。
而墨画对于知书的所作所为,浑然不计较,甚至都没有想到她是这层意思。
因为知书的所作所为未免太小家子气,对她来说,不以为然。
墨画退开了些,给知书让位。
同时默默的将浸泡过艾叶的绢子,往自己的袖子中藏了藏。
黎贵人捂着鼻子,“难受,快,快把这屋子再打扫一遍。”
知书慌忙用帕子帮小主擦去脸上的细汗,低声哄道:“小主,这屋子午后才打扫过,已经很干净了。”
然而黎贵人根本不听,弄着要打扫,还说要住区侧房去。
知书无奈,只好又安排人再打扫一遍。
……
翊坤宫正殿。
年世兰回到宫,便吩咐熙春去将谢太医请来。
坐在殿内,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太监’。
“你很有本事,却为何在宫外谋生,没想过进宫来?”
‘太监’噗通跪下,忙说道。
“回贵妃娘娘,小的父亲曾经得罪过宫里头的大人,便带着小的逃到了乡野,父亲传授我这一门的手艺,同时也交待小的,要远离宫中,这才如此。”
年世兰轻笑,这倒是一句良言忠告。
这宫里,确实要远离。
一不小心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开口,“你应该听你父亲的交代的,你可会怨本宫。”
“小的不敢,贵妃娘娘给了我们老张家这么多银子,还找人医好了我妻儿的命,对我女儿拂冬又如此好,小的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呢。”
没错,这位‘太监’,便是拂冬她的爹。
张玉。
被年世兰秘密接进了宫,帮她完成这件大事。
张玉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
年世兰看向拂冬,“拂冬,扶你爹起来。”
“是,多谢贵妃娘娘。”拂冬很得礼数,也很感激贵妃娘娘。
她将父亲扶起来之前,同样跪下,给贵妃娘娘磕了一个响头。
“从此以后,你便在宫外,不必在进宫了,你父亲说得对,这宫进不得,本宫会找人秘密送你出宫,东西半月后自会让人来取。”
张玉点头,“是,听贵妃娘娘安排。”
“好,下去吧。拂冬,去送送。”
拂冬感激的看了一眼年世兰,欠身,连嗓音都有些哑。
领着父亲出去了。
原本宫女是轻易见不到父母的。
若不是那日家中来了信,她得知母亲生病,患得疑难杂症,请过多少郎中都束手无措。
于是她每日茶饭不思,日日祷告。
被颂芝知晓了之后,不成想颂芝竟然告诉了贵妃。
贵妃做主让谢太医去她家中探望,免费医治好了母亲。
母亲的命这才得救。
虽然只是贵妃娘娘一句话的事,可却实实在在的救了她家。
她与父亲伺候,便对贵妃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太医很快便到了,拎着药箱便进了正殿。
年世兰见她来了,示意颂芝将袖口中的东西拿出来。
那黑布包着的东西经过浸泡,味道很重。
久久没有消散。
而一拿出来来,谢太医忽然瞪大了眼睛。
脱口而出两个字。
“臧花?”
年世兰疑惑,开口问道。
“何物?”
“娘娘,这似乎是臧花的气味。臧花会导致女子身体不适,并且可至流产。”
年世兰拧眉,“果然。”
颂芝一层层打开黑布,将里头抱着的东西递给谢太医。
谢太医不用仔细瞧,便果断的开口说道,“娘娘,这是朱砂!”
闻言,年世兰立刻直起身来,凝眸瞧着他手中的东西,就连呼吸都一滞。
她是知道皇后的恶毒的,对妃子腹中的胎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可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
光是臧花水就足以让黎贵人腹中之胎死亡,居然还特意加了朱砂在里头。
这样的手法,这样的方式。
是要往黎贵人往死里逼啊。
也难怪黎贵人这些天如此难受,要生要死。
若是依这样下去,不出一月,恐怕黎贵人便要传出流产的消息了!
“娘娘,这东西损伤女子肌体,可真的是那佛像中的东西?”谢太医带着一丝不解和怀疑,再次询问了一番。
颂芝接过了话,显然她甚为惊讶。
“正是,佛像本是寓意吉祥和祈福,可这里头竟然装着这样害人的玩意,皇后娘娘竟然敢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是皇后做的?”年世兰哼笑。
颂芝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家娘娘,口型张开,微微出声,“难道不是皇……”
“皇后既然做出来了,便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她做的。中宫污点,便是皇室的污点,皇后敢这样明目张胆,必然是早有预谋,且她根本不怕查出来,否则怎么会用这么冒险的法子。”
年世兰先她一步开口说出,淡然的分析着皇后的预谋。
闻言,颂芝和谢太医均不再言。
亦然是都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良久,年世兰叹息一声,只是轻轻吩咐道。
“一切都按本宫今早说的去做,半月之后吩咐人去宫外拿佛像。”
她站起身,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颂芝在身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忽得,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脸,“佛像之中放的东西,谢太医还请帮本宫仔细着心点。”
谢太医愣了一瞬,又赶紧躬身回到,“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听见谢太医的回复,年世兰松了些气息。
再往前走,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颂芝惊叫一声,慌忙接住。
谢太医面色大惊,匆忙赶上前帮着搀扶,搀扶在软榻上,帮她诊脉。
颂芝急道,“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谢太医,娘娘可有事啊?”
如上次一般,谢太医面色如灰,紧蹙眉头,他咬着牙。
“又是这样,脉搏激凸,心律不齐,可,这究竟是为何?”
“谢太医,您一定,一定要医好贵妃娘娘啊!”
“颂芝姑娘放心,我谢某定当竭尽毕生医术。”
……
寿康宫。
“太后今日胃口不佳,让小厨房少做些荤腥菜式,不过那道荷包里脊太后倒是爱吃,还是要继续坐着,其余的一切安排太后爱吃的素菜,对了香菇养胃,太后也爱吃,倒是能让小厨房多备些。”
沈眉庄站在小厨房门牙前,亲自给太监们安排着。
小太监们躬着身子,“惠嫔娘娘放心,奴才们都记下了。”
听见这话,沈眉庄这才放下心。
采月扶着自家娘娘,心疼的说了句,“娘娘,这厨房气重,怕冲撞到了娘娘,咱们吩咐完了还是早些离开吧。”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沈眉庄心事重重的眉头皱起。
听见采月的劝声,也点了点头。
任由着采月扶着自己往前殿走去。
“这太后这些日子,身子越发不好了,可真叫人担心的。”
沈眉庄忧郁的开口,眼神望着前方,满是哀伤。
采月见娘娘这样,不由得发出些感慨。
“这阖宫里,最担心太后的想必只数娘娘一人,为了伺候太后,娘娘这一日好几趟的往寿康宫跑,太后醒着也伺候着,睡了也需候着,太后念着娘娘这份心呢。”
“我只希望太后身子快些好起来,念不念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太后,她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
起初,她对皇上失望至极。
到底也是为了替自己寻一个依靠。
可太后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也逐渐的心疼着这位身处高位时常身不由己的老人,看着她缠绵病榻,羸弱虚体的模样。
实在心疼。
“自然是有意义的,太后念着娘娘,便会对娘娘好,能有太后对娘娘好,娘娘便能多一重保障,不是吗?”
采月踮着脚,笑着开口。
可听见她这话,沈眉庄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来。
她停住脚步,慢慢开口。
“好了采月,以后不许再说这话了。”沈眉庄厉声。
采月不知自己究竟是说错了什么,但主子对她是极少发过脾气的。
看来这次她确实是说错了,只得乖乖的噤声,点点头,“是,奴婢不敢了。”
沈眉庄来到正殿,正要进去,被门口的姑姑拦住。
姑姑行礼,笑着道,“惠嫔娘娘,皇后正与太后在里头议事,不方便见人。”
闻言,沈眉庄迅速含笑回道,“原来如此,那…还请姑姑一会儿前去通报一声,太后快到吃药的时辰了。”
“多谢惠嫔娘娘挂心,有了您的提点,这些奴婢们不敢不提心记着。”
说完,沈眉庄又望了一眼正殿,随后挪开眼,朝着姑姑笑了笑,转身离去。
“这皇后娘娘虽说为太后祈福之事做的如火如荼的,可平日里却极少来探望太后,多半数还是娘娘陪着,倒时不时便来与太后议事,真是奇怪。”
沈眉庄瞥她一眼,虽然心中也有些疑虑。
嘴上却低声训了一句,“不得议论皇后娘娘。”
自从上次假孕出事,她便深知,若是不小心就让人抓住了把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
正殿内。
太后倚靠在床头,身上盖着金丝绸缎鹅绒被,侧着脸睥睨着坐在身前的皇后。
她勾着薄唇,淡然开口。
“这个皇后的位置,你当的越发的好了,做事也越发的狠了。”
皇后低下头,“既然是让皇额娘不喜欢的人,狠一些方能解皇额娘心头之恨。”
太后挑眉,“哀家都一把骨头了,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无非是,容得下,还是容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