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声声撞在谷仓里,听得人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朱王娣怕人撞出毛病,也怕引来云大树他们。
顾不得自己的腿不能动,骂骂咧咧站起身挪过去。
“臭娘们,吵什么?信不信我弄死你都没人知道?”
“安静点儿,听见没有?”
她蹲下身拎着尿桶,准备泼进谷仓,给她一点教训。
谁知道起身瞬间,自己没站稳。
一下跌坐在地,刚绑好的腿又挪了位。
钻心的疼,这都不算完,尿桶里的尿直接兜头泼了她一脸。
又骚又臭,熏得朱王娣直作呕。
这下,她不下山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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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蔓跟云大树下了山,这一来一去,一天就过去了。
云大树一进门,就跟朱久梅抱怨朱王娣是不是脑子不好?
“她那两个眼珠子是长着干啥的?人家苏医生这么大的肚子,她看不见?”
“怎么好意思让人每天往山上跑,就为了给她治腿?”
朱久梅也气得不轻,给苏蔓端了一碗红糖荷包蛋。
“苏医生,朱王娣拎不清,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已经上山看过了,人死不了就行。”
“她不乐意下山,让她去镇医院……”
苏蔓笑了笑,端着红糖荷包蛋吃起来。
“知道了,婶子。”
吃完了荷包蛋,天还没完全黑透。
苏蔓正准备去洗个澡,就被村里人叫走了。
说是,有几个娃今天去山上捡柴火,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苏蔓过去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感染了。
给几个孩子吊上吊水,没多会儿,烧就退了下来。
村里人千恩万谢的送苏蔓回家,临走还给她藏了几个鸡蛋和半包红糖。
这也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苏蔓拒绝不了,只能拿着东西回了朱久梅家。
刚进门,就听后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苏蔓好奇,探头看了一眼。
云大树正在后头猪圈敲敲打打,好好的猪圈被木板钉了一个圈。
连个能透气的地儿都没有,一眼看去,活像个大的骨灰盒。
“婶子,叔在干啥呢?”
朱久梅从灶房走出来,擦了把手。
“回来了?锅里婶子给你做了蛋炒饭,放了一勺猪油,你先吃点。”
她顺着苏蔓的目光看过去,无奈叹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早先你不是跟你叔去山上给朱王娣看腿了吗?”
“她那天杀的不知道搞什么鬼,你们一走就又摔了。”
“要不是我不放心,过去瞅一眼。”
“她怕是要在那滩尿里睡到明儿个去,没办法,我只能让你叔把她们接下山照顾。”
苏蔓顿了顿,眉头皱了皱。
“她们?”
所以,那猪圈是用来关人的?
关那个谷仓里的人?
朱久梅点点头:“是啊!她那疯了的小姑子也得一块接下山不是?”
“放她一个人在山上,会被饿死的。”
“她小姑子杀过人,咱们也不能冒险把人放出来。”
“正好家里猪前段时间被淹死了,所以你叔一合计,就把猪圈封起来,先让她小姑子住里头。”
“等她腿养好了,再送山上去!”
村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家里更是住了个怀孕了的苏医生。
可不敢赌那疯婆子,什么时候发疯害人。
朱久梅话说完,就见云大树说了一声。
“好了!”
朱久梅应了一声,招呼苏蔓进灶房先吃饭。
自己去了后院偏屋,从屋里扶出一个绑着手脚的女同志。
女同志剪着齐耳短发,头发花白。
看着至少一米六八,身形却很消瘦。
裹着一件军大衣,露出过分纤细的小腿。
后院挺黑的,她又低着头,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从被扶出来到关进猪圈,她一直都很安静,一声不吭,也没有吵闹。
云大树将人推进猪圈,连绳子都顾不得解开,就锁上了门,一脸后怕。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屋里的朱王娣听到动静,扯着嗓子喊了一嘴。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疯子杀人可不犯法。”
“以后除了吃饭,谁都不许靠近那猪圈,知道不?”
云大树和朱久梅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应了一声。
“知道了,村里人我们也不会让他们过来。”
朱王娣听到两人这么说,这才放了心。
哎呦着,哼唧了起来。
“我这腿,好疼啊!”
“久梅啊,给我弄点好吃的补补?”
“来个红烧肉,再整个红烧鸡,我爱吃。”
朱久梅脸一黑,没好气道。
“家里什么条件你看不见?要吃肉要吃鸡的,我给你去抢?”
朱王娣一听不乐意了,翻身坐起来。
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数了两张,扔到门口。
“这么多钱够了吧?”
那可是两张大团结啊!她家成才在市里工作,一个月才能挣这么多。
朱久梅一改方才的不乐意,走上前捡起钱。
“够了,明天就给你做。”
她把钱递给云大树看了看,压低声音。
“这不是假的吧?朱王娣她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不是说男人死了?婆家那边也没其他人了?”
“也没见她干活儿,那,谁给她的钱?”
云大树皱了皱眉,把钱还给朱久梅。
“钱没问题,但人有没有问题,就不知道了。”
“等她养好了伤,还是让她山上住吧!”
免得真在外头惹出什么事儿,牵连了他们家。
朱久梅应了一声,转身回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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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蔓吃完了蛋炒饭,擦了个澡就准备睡觉。
她住靠近后院的那间屋子,从窗口就能看到那间猪圈。
从那人被关进去,一直都很安静。
擦完澡,她去后院倒水。
忽然,瞥见猪圈外一滩暗红的血。
家里其他人都没有外伤,所以,是里面这人的?
苏蔓皱了皱眉,这么多血,她受的伤不轻,但一直没出过声。
她试着朝里面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朱王娣的警告还在耳边,她也不敢一个人打开门。
这会儿大树叔跟婶子都睡着了,明天一早让他们帮忙开门,她给看看伤吧!
苏蔓转身回了房间,肚里孩子有些闹腾,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都没睡着。
四周寂静,忽然传来一声声轻柔的歌声。
那歌声像是最温柔的母亲,在哄孩子睡觉。
苏蔓肚里的孩子也渐渐安静下来,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不亮,苏蔓就被憋醒了。
她先去了一趟厕所,厕所就在猪圈后头。
上完厕所路过猪圈,她想起昨晚的歌声,贴在门口,往里看了看。
“昨晚,是你在唱歌吗?”
光线透过木板缝隙照在猪圈一角,那个女同志还是被绑着,蜷曲在简易床的一角一动不动。
这一次,苏蔓却看清了,她面上满是暗红的血迹。
额头上,一道伤口触目惊心。
她心里一个咯噔,悄悄从房间拿过药箱。
轻手轻脚打开猪圈的门,站在门口。
“你别怕,我只是,想给你看看伤。”
床上的人微微一动,并没有过激的反应。
苏蔓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
微微俯身,正要给她看看伤口。
却不防,那女同志忽然侧头看着苏蔓。
虽然面上满是血迹,但那双眸子,却温柔无比。
“孩子!”
她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苏蔓隆起的肚子。
“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