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曹跟我说,我们是半个同行的时候。
我是有点震惊的。
看到我狐疑表情,老曹又呷了一口茶,缓声说道:“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无外乎三教九流。
你们是修道,我们是修术,都是修行,不也算是半个同行吗?”
“喔?”
我更加疑惑了?
修术?
你能修什么术?
老曹看得出来,我这样的表情,是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就故作神秘,凑近我桌案这边,轻声说道:“过去交通不发达年代,我们都是在公路,铁路上行走的人,江湖人称我‘神斧曹’。”
这是江湖暗语,三舅教过我的。
听他这样一说,我懂了。
我微微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神斧曹’先生。”
听三舅说过,以前的时候,交通不便,能够经常坐火车或者大巴出行的人,要么是经商的人士,要么是出差的公家人。
而在洛城这一带,那时候有三股势力,横行交通班线上。
有使用锤子的一帮,也叫锤帮;
有使用斧子的一帮,为首人物叫“神斧曹”,主要是劫富济贫的,有自己的三不劫。
另一个帮派,就是使用热兵器的,这一派系,因为无差别攻击,不讲武德,在上世纪严打时候,最早覆灭了。
而今天来人自称“神斧曹”,应该从年龄判断,就是三舅所说的当年也横行班线上的这个使斧头的帮派了。
我又暗中观察了一下老曹的装束,有点像是看古代演义小说上面的人物,亦正亦邪,眼神富含杀机,让人捉摸不透。
老曹见我还对他有所了解,就又呷了一口茶道:“上世纪那个时代,我们这帮人,其实也是提着脑袋过日子。”
“但是我们这个帮派,有三不抢:
第一,不抢穷人;
第二,不抢妇女;
第三,第三,不抢老人。
因此,在道上,大家也都相互给个面子。”
“你也知道的,这个职业毕竟不是很光彩,一般别人问职业,也都说是在省城做点贩卖商品的小生意,不然怎么解释,你天天坐大巴或者火车。”
我插话问道:“这么多年,都没失过手?”
老曹说道:“因为我有一个原则,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我都是到了外地才动手。”
我双手拱手道:“典型的盗亦有道,佩服!”
老曹摆摆手道:“后来我就遇到了楠楠的妈妈,那时候也是外地的公共汽车上,楠楠的妈妈即将临盆,在车上大家都嫌晦气,没人愿意帮忙。”
“我那时候也年轻,就觉得这样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不问,况且还是两条人命,我就持斧头劫持了一辆出租车,把楠楠妈妈送到了医院急诊室。”
“楠楠的妈妈和肚子里孩子保住了,我也因为持械抢劫,被判了三年。”
“后来,楠楠的妈妈出院后,一直为我求情上诉,最后加上我在号子里表现良好,就减刑提前出狱了。”
出狱后,楠楠已经两岁半了。
她的妈妈从小都对外说,我是她的父亲,所以孩子看到我,叫我‘爸爸’的时候,我的眼眶就湿润了。
我出狱那天,楠楠妈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一起围坐着火炉吃饭,这是我一辈子最难忘的记忆。
“那就是说,楠楠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了?”我一边给老曹茶杯里添水,一边问道。
老曹又呷了一口热茶道:“就是那个杀千刀的负心汉,把楠楠妈妈的肚子搞大后,又抛弃了她们母女俩,我平生最看不起这样的男人。”
“后来,为了照顾楠楠妈妈的清誉,我就和她妈妈领了结婚证。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老两口非常恩爱。”
“婚后,我本来想断掉自己原来的营生,可是奈不住之前道上的兄弟们的三天两头的出山邀请,我就又重操旧业了。”
“你也知道的,天天跑江湖,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陪着孩子妻女的。慢慢的和孩子的亲情关系就疏远了。”
“怪不得,我说呢,那天楠楠来的时候,表情落寞,言语不多。”我接过老曹的话头说道。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触动非常大,我本来想干了那一票以后,就不干了。
结果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听老曹这样说话,感觉他要酝酿的是个大故事,我就搬了搬椅子,朝着老曹的位置移了移,侧着耳朵听他娓娓道来。
老曹双手一一摊道:“那次道上兄弟们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一个山西过来的煤老板,要路过洛城的铁路上。”
“据可靠消息,这个煤老板还携带了大量现金,去会她的其中一个情妇的。”
“你们的消息还挺畅通,这些消息都哪里探出来的?”我嘿嘿一笑,试探性的问老曹道。
老曹狡黠一笑:“都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们这一行,也有自己的门道,外人给你们一两句也说不懂。”
我听老曹这样一说,心里感叹:这个老曹,不愧是个老狐狸!
我就没有继续深问。
老曹继续他绘声绘色的讲述:“我们这些经常跑线的人,都是把头挂在裤腰带上生活的,我们把这样的有钱人叫‘肥年猪’。”
这个煤老板‘肥年猪’,也该他倒霉,根据线人所说,他的钱财很多都;来路不正。
本身当年他获得煤矿开采权,据说都是权色交易的结果。
等他获得了开采权后,也是不顾矿工死活,一味压榨员工。
煤矿出现了透水前兆时候,他为了省钱和掩人耳目,瞒着工人,继续开工。
就是为了多挖一点煤,最后形成了比较大的矿难,一看出了大事,他就金钱开路,给死者家属赔了钱,这件事就慢慢压下去了。
那个年代,哪个煤矿不死几个矿工,你读过路遥写的《人生》吗?
还有王宝强演的电影《盲井》,里面这样的类似故事太多了。慢慢大家都麻木了。
这个煤老板就靠着这些昧良心的钱,包养情妇,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这次准备去上京,就是去会他包养的情妇的。
“那这个人就一点防备没有吗?”我拎起茶壶,给老曹再续一杯热茶,边问道。
老曹端起水杯接茶,一边长叹一声:“也该他倒霉,碰到我们;但是也算我们倒霉,碰到他!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