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怎么会撒谎!
顾大石那个天怒人怨的混球,不记得自己的言语暴行实在是顺理成章的事。
顾栩又有什么必要编瞎话呢?顾越信了,信的很彻底。
“别了,仓房那么多灰,我从前的混蛋话你一句也别听。”顾越单手撑着木架床,往边挪动,腾出靠墙的一侧来,拍打拍打,又把带血的脏枕巾扔一边,枕头翻面……也不是很干净,先凑合一晚上吧。
“你跟我睡吧。明日咱将堂屋收拾出来……过几日收拾也行。”顾越说道。
顾栩点头,爬上嘎吱作响的木架床。
他大概明白方才顾越整这一出的意思了,是怕他怀疑?可这人显然不是个聪明的,他稍加试探,就惹得顾越同情心泛滥;顾越同情心一泛滥,智商水平就直线下滑。
顾大石没说过那种话。他不管顾栩睡在哪里,只是不许他进堂屋和卧房,生怕顾栩的“霉运”继续传染到他家。
没记错的话,顾父顾母的牌位也埋在那堆杂物里。顾大石从不祭拜,不愿面对现实。
顾越不太坐得住。
时刻想要他命的男主就在旁边,少年坐的很近,两条腿搭在木架床边,还看着他。虽然目前关系有所缓解,但顾越依然压力很大,怕暴露,怕那句话说错伤害到孩子的心。
而且身上很脏,顾大石丝毫不注意个人卫生,要不是天冷,顾栩又会收拾家里,顾大石身上早该长虱子了。
“小栩先歇着,我去清洗一下。”顾越说着下床去了。
顾栩没有跟上去。
虽然一条手臂不能用,但顾越自己打个水还是没问题的。
他泼了刚刚擦拭伤口的脏水,舀出新的,毛巾搭上肩膀,然后端着盆上厨屋里去。
春天回暖,但夜里依旧冷,顾越不敢冒着生病感冒的风险用凉水洗澡,至于使唤顾栩那就更不可能了。
大锅早上就被他刷干净了,倒进去那盆水,顾越坐下来生火,添了两根柴,借灶台火点着粘在木头桌上的蜡烛。再顺手把黄大鼠他们打翻的锅碗盐罐整理干净,把柴火归位。
院子里丢的大多是堂屋里的杂物,这样也好,回头收拾就不用再往外搬了。
顾越一只手干活,也不着急,大概收拾顺眼之后,锅里的水也差不多了。
不需要烧开,只要不冷就行。灶台上的大铁锅是固定住的,不能挪动,顾越把水舀回木盆,就着灶膛的热火脱衣裳。
从头到脚,所有衣裳都扒个干净,连亵裤也没留,一律扔到小板凳上。
顾大石这具身体还算结实,隐约看得出肌肉的轮廓。尤其是胸腹,除了多出几条疤痕,连胸口的红痣都……
咦?
顾越凑近烛光,搓了搓胸前那点红,不是粘的什么东西。
位置,形状,大小,都和他自己的那一点痣一模一样。
难道……
难道顾大石是他的前世!
顾越像被雷劈了一样僵住了。
他虽然出身悲惨到确实像上辈子坏事做尽,但顾越自认三观正直,怎么会是顾大石这种恶贼的转世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且北秦是个架空的朝代,很多不是同时代出现的东西在这里到处都是,大杂烩一般。兴许这粒痣是什么穿越者标记之类的东西?
想东想西的,什么用也没有。顾越放弃思考,难道他还能回去不成?
……
顾栩在外面看着。
他蹲在厨屋的破窗纸下面,天色昏黑,非常隐蔽。
他倒不是有什么喜欢偷窥人洗澡的癖好,而是想看看这个顾大石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屋子里,顾越正常地烧水、解衣,然后拧毛巾……然后停住,视线似乎胶着在自己的胸前。
凑近蜡烛细看了一下后,似乎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又开始正常的洗浴。身上用热水冲淋,毛巾擦拭,接近伤口的地方就小心翼翼起来;家里没有皂角,顾越也就凑合纯用水擦。
胸前是什么?
顾栩觉得顾越方才的表情很像是有所发现,他不由得凑近窗纸的破口,仔细往顾越胸前看。
小麦色的皮肤上,似乎是一粒看不清颜色的痣。
顾栩也愣住。
五六年前,他刚被顾兄嫂收养不久,这对夫妻安排顾栩和他们弟弟同吃同住。
这位小叔比他大九岁,虽然不太喜欢他,但也正常相处,并没有什么腼腆避讳的举动,因此顾栩很清楚,顾大石胸前是没有瘢痕胎痣等等这类东西的。
这个人……难道真是易容而来,并非什么精怪妖邪?
可那张脸,头上的伤口,还有一瘸一拐的步态,又是什么状况?
顾栩沉思着,后脖领忽然被人揪住。
一抬头,顾越沉着脸看他。
“顾栩,你……”
顾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顾栩居然有这种嗜好!
偷窥男人洗澡?这不是男频逆袭文吗?怎么变成女频画风了?
男主是这种款式的吗?
尽管顾越是北方人,大澡堂去惯了,可被人偷看依旧觉得窘迫。他耳朵尖发红,脸上不敢露出什么,只是绷紧了看着顾栩。
顾栩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他表情一转,又换回平和无辜的样子,把手里的一包衣服递给顾越。
“你没拿衣裳,我给你送来了。”
少年眼神澄澈,顾越这一刻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身上脏,心也脏!
居然这么揣测顾栩!
想想也是,这是一本纯正的扮猪吃老虎逆袭打脸男频爽文,顾越当时看得很开心,没发现里面有任何一丝不正确的元素。
就连同人女们嗑生嗑死的太子x顾栩cp,在原文里也是让顾越羡慕不已的纯粹、温暖、坚定、超越生死的兄弟情。
况且顾栩最后还娶了三妾一妻,世纪婚礼浩大隆重,红妆绕京城三圈。
这样的顾栩,怎么会偷看男人洗澡呢?
他脸上微笑,心里狠狠谴责自己,接过顾栩手里的衣服。
因为羞耻弯曲的腰杆也不由自主挺直了。
“多谢小栩了,看我粗心大意的。你快去歇着吧。”顾越愧疚,悔恨,关切地说着。
“嗯。”顾栩轻轻点头。
他的视线附着在顾越胸口,最终挪开了。
那的确是一粒艳红色的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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