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人晃动了几下。
大家都看到,那箭矢并没有稳稳插在上头,而是被弹飞了出去。
“搬过来。”苏牧华道。
那边的小厮已经拔起草人,扛着飞快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众人才看见那草人上穿着一件衣裳。
小厮一脸喜色:“小公子好箭法!这一下正中草人呢!”
衣裳脱下来,递到苏老太傅手中。中箭的位置没有丝毫痕迹,甚至隐隐有些光亮。
顾越便想起来苏应俭信上说过,这宝甲共有两件。
苏老太傅说道:“这东西,是我为怀月找来的。也是我太过执拗,明知怀月已经去世,却还做这无用功。”
“如今不是了。”他眼角有些湿润,“这件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留给你刚刚好。”
苏老太傅把甲衣放在顾栩手中。
顾栩道:“多谢外祖,我一定妥善利用。”
顾越心想,我就知道……
“局势复杂,你万事多加小心。”苏老太傅拍了拍他的手,“小栩,你跟我来。其余人便在此,好好陪着顾伯爷,不可怠慢了。”
众人齐声称是。
顾栩跟上苏老太傅,临走时,回头看了顾越一眼。
石三抱臂沉默。这在场众人他都瞧过,一拥而上也伤不了顾越。
顾越倒是紧张了一下。
尤其苏家的亲戚们齐齐看向他时,他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救命,社恐又犯了,能不能晕过去?
……
苏老太傅带着顾栩,到了一间院子前。
“这是你母亲的院子,里面有她的一些遗物。”老头进了院子。院子里空无一人,但很干净。
“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不过,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两人进入室内。
看得出这里很久没人居住,尽管干净整洁,却缺乏人气。
“您说。”顾栩环视四周。
“你既然选择回到洛阳,回到这权力争斗的中心,你可想好了未来要做什么?”老头眼神锐利,直直看向顾栩,“我听闻,你被那顾大石挟制,饱受摧残虐待,可有此事?”
“莫须有的事。”顾栩道,“你要我为苏怀月报仇?”
老头叹了一口气。
“报仇与否,这么多年过去,我心中也早就放下了。”他道,“我如今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苏家能继续繁盛平安,不会走向慕家那般的结局。”
顾栩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你要报仇,我自然会支持你。”老头眉眼温和,“只是如今苏家并不是我当家做主,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怀月拼上一切的人,苏家已经有了这么多子孙后代……小栩,你能不能理解?”
“不要伤到苏家,它再经不起风雨了。”老头微微叹道。
“我懂。”顾栩直接说,“当年苏怀月寄的信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
老头噎了一下。
他指向那边的小桌,道:“都在那抽屉里,你看吧。”
老头坐在中央的小榻上,看着顾栩的背影。
顾栩打开抽屉,一叠信纸整齐地放在里面。
“你就把东西这样放着,不怕弄丢?”顾栩道。
“打扫房间的都是我的心腹,苏家其他人,无人可以接近。”老头咳嗽了两声,“当年,苏家收到了两封怀月的来信,一封要我们联络群臣,为慎王奔走,查清当年之事。一封则要我们明哲保身,不要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
“你的舅舅们商议之后,认为求救的信是假,是为了诱骗苏家出手,好抓住我们的把柄。”老头说。
顾栩对此结论未置一词。苏怀月的信他拆开看了一遍,确认那两封信都在其中,便将这些都往怀中一放。
他在这间房中搜寻起来。
妆台上没有什么东西,首饰和妆品都很少。书桌上倒是有不少的书,塞满了整整一个书架。
顾栩抽出来看,大多是前朝史书和策论等等,还有整整一排,乃是杭豆书局的科举专刊,上面主要是秀才们的文章互评。
顾栩每一本都细细翻看。
苏老太傅看着他半晌,然后道:“你母亲是个极有才华的人。她当年所作的文章,甚于泰半书生,只可惜,慎王胸无大志,这才使她一生平淡,最后踏上黄泉。”
“苏家可有想过从帝王忌惮之下脱身?”顾栩问,“这样战战兢兢度日,你也很难受吧?”
苏老太傅一阵沉默。
顾栩也并未追问。
老头过了一会儿问道:“小栩,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拿到了几何?”
“你知道什么?”顾栩转身。
“兀门,与朝真军……应当只此两样吧。”苏老太傅道,“若你……有那一日,还望你记得,你母亲是苏家唯一的女儿。”
顾栩看着他。
苏老太傅道:“苏家,至少不会害死你。妆台中,有个暗格,里面是你母亲多年经营的产业地契,我这些年暗中洗净了它们的底子,你直接拿去吧。”
“苏家只能在暗中帮助你,不能明着参与到任何事中去。”苏老太傅道,“你有什么事,悄悄写信给我,我在朝中还有一些人脉,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他叹息着:“我老了。我其实只盼着你幸福平安,不求其他,想必怀月也是如此。只是她的那些韬略,到底是埋没了。”
顾栩打开妆台的抽屉。
……
顾越应付了一些人的热情招待,能量被迅速耗干了。
其实只是说些顾家村风土人情,以及顾栩如何来到家中的往事。若是真的顾大石,自然答得上来,这些问题不算为难。
可顾越就……支支吾吾,言语混乱,现编现造……
好在苏家人还不错,看得出他似乎是有些怕生。于是不怎么相关的人便借口回了房间,陆陆续续的,只剩几个爱玩的小孩和三个嫡子一家人在这里陪着说话。
苏家大爷苏牧英观察他许久,忽然道:“顾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三爷苏牧华闻言就笑:“大哥要和伯爷说些悄悄话?”
“有些要紧的事。”大爷苏牧英颔首。
“能是什么要紧的事?”三爷仍然笑,“顾伯爷,你别看我这大哥是个宰辅,看着刻板严肃,其实很会说笑话。”
顾越明白,这是在帮着他拒绝。
大爷苏牧英眉头微皱。
“好啊。”顾越笑道,“我正好也有点事,想问问这位宰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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