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炎夏,黄家村四面环山,四周山体上看不见一丁点儿绿色,村口处都是一些打着赤膊的青壮男人。
他们来来回回地走着,深色的皮肤泛着油光,身上扛着的是木材和石头。
村子里没看见女人也没看见孩子,除了树下这一位老伯,也没有其他年纪大的长者。
云舒玉和沈岚雪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出同一种信号——“感受不到修为”,但是他们的伪装还在。
这就比较难办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进了个什么地方。
按照老伯话里的意思,他们好像是要扮演两个角色,一个叫“栓子”,另一个叫“傻蛋”。
这是什么该死的剧本!
云舒玉深吸一口气,也不和老伯犟什么名字的问题,随口胡诌道:“我不是傻么,自然记不清自己叫什么。对了老伯,这是哪啊,你又是谁?”
老伯很轻松地接受了这个设定,面露不忍:“好孩子,有空让你哥再带你去治治病。你再怎么傻下去,到时候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云舒玉:“……”呵,他有“媳妇”,就是这个媳妇可以一次一夜。
老伯捋了捋胡子又道:“这是黄家村,我是这里的村长,你哥就是栓子。”
云舒玉看了眼沈岚雪,有点憋不住笑,打趣道:“栓子哥?”
沈岚雪叹了口气,阿玉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云舒玉笑了几声就停住,刚才村长说的是……黄家村?
这是个不怎么关键的信息,可等他再问黄家村具体在哪里,村长一个字也不说,看着他表情逐渐变得奇怪。
“那村长,我家在哪啊?”云舒玉换了个话题,怎么这老头的眼神越来越吓人。
村长奇怪道:“你哥也不记得么,栓子不会也傻了吧?”
“栓子”本人——沈岚雪:“……”
云舒玉一拍沈岚雪的肩膀,声音堪称如诉如泣:“村长你不知道,我哥……我哥在几天前起夜一不小心摔坏了脑子,现在我们两兄弟都傻了。”
沈岚雪附和道:“嗯,他说的对。”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云舒玉:“你们家在村子北边的窝棚里,最破的那个就是了。记得五天之后到村口集合,我们要去祭祀山神大人,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得来。”
虽然得到了有效信息“祭祀”山神,但这回轮到云舒玉沉默了——这是什么悲惨人设,傻子哥哥带着傻子弟弟一起住窝棚。
他又看了村长两眼,毫不犹豫地拽着沈岚雪就往北边走去。
村子里面不是很大,起码凭借他们现在毫无修为的状态,走个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北边立着窝棚的地方。
其中最破的窝棚,看起来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上面都是稻草和破烂布条之类的,里面没有人,只有个稻草垫子,上面铺着一床看不出原色的被褥。
还有只老鼠从窝棚里跑了出来。
云舒玉有些窒息,靠在沈岚雪身上气若游丝道:“阿雪,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也打不开芥子和须弥,松柏还在丹田里拿不出来,想来沈岚雪应该和他差不多。
沈岚雪抱住云舒玉,不确定道:“这应当是……来自于秘境之主的考验。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现在无法离开村子。”
只有秘境之主才能完全掌控秘境,并且封住他们的修为。
云舒玉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耳朵上的须弥,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考验就考验吧,好东西谁都不嫌少,不过……这位秘境之主是打算考验什么?”
考他们怎么凭借凡人之躯在窝棚里荒野求生吗?
沈岚雪听见云舒玉的喃喃低语,有些无奈,道:“我们可以先从村子的怪异之处入手。”
说到这怪异之处……
云舒玉:“村子里看不见小孩和女人,除了村长也看不见其他老人,都是些青壮年。”
二人一路走来,看见的都是青年男性,他们的神态都很正常,有的身上背着农具,有的身上和村口的人一样背着木材和石头,看样子应该是在准备五天之后的“祭祀”。
就是不知道这“祭祀”的“祭品”是什么。
按照套路来讲,再结合村子里的怪异之处……这祭品多半是村子里看不见的那三种人,或是那三种人的结合。
现在的状况好像沉浸式剧本杀啊。
云舒玉感慨着,想当初他只是听室友说起过这个东西,后来一搜学校附近的剧本杀店,好家伙,一次收他二百八十八。
这可是他兼职四天才能赚到的钱,他有这个钱不攒着,非得跑去体验什么“剧本杀”,真是脑袋起泡了。
沈岚雪补充道:“还有一处,这里的人上半身穿着清凉,但下半身穿的却是冬日才会穿的棉衣。”
“对啊,肯定有情况。”云舒玉听见沈岚雪的话才想起来,村子里的人包括村长,上半身都是粗麻布制成的马甲,系都没系起来,下半身不但穿着棉裤,还穿着厚布鞋。
云舒玉提议道:“要不我们先打晕个人,看看他们到底包了什么东西?”
沈岚雪:“可行。”
于是云舒玉把目光投向隔壁,隔壁窝棚里,一个浑身脏污的青年正在用地上的黄土和泥修补住处。
“咚”得一声过后,青年直挺挺倒在地上。
云舒玉丢掉手里的板砖,拍拍灰就要扒下青年的裤子——
“我来。”沈岚雪制止住云舒玉的动作,手指挥出一道剑气割破了青年的裤子,膝盖下方的布料瞬间被掀了下来。
云舒玉摸摸鼻子,他也会这招,不过害怕自己现在状态不好,直接把青年的腿给割下来,所以就没用。
这下裤子被割出两个大洞,两人才看出来下面的光景。
那是一双紫黑色的腿,血管像是树根一样凸起在表面,上面还长着疙疙瘩瘩的东西。
这双腿暴露在空气里几个呼吸后,居然开始流出绿色的脓水!
“好恶心……”云舒玉一边说着一边把布料盖回去。
这脓水看着就像是掺了牛油果的酸奶,关键是还有一股子扑鼻恶臭。
一旁的沈岚雪面色也不太好看,把云舒玉拉开青年旁边,才道:“应当是一种咒术,大概是村长口中的‘山神’给他们种下的。”
看着青年似乎有些要清醒过来,云舒玉不着急杀他——谁知道杀了青年之后会不会触发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青年缓缓睁开眼睛,这时候,他的眼球居然变成了纯黑色,嘴里也发出人不可能发出来的嘶吼。
好吧,没救了。
云舒玉随手折下一根稻草,剑气顺着稻草间划向青年的脖子——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剑气拐了个弯,落到一旁地黄土地上。
云舒玉转身看见村长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立马挂上个惊慌失措的表情:“村长,四狗中暑啦!”
地上的青年抽动几下,漆黑的眼睛没什么变化。
云舒玉抱着沈岚雪的胳膊,活像个真傻子:“哥!哥!四狗要死啦,你看他都吐白沫了!”
沈岚雪垂下头站在原地,决定当一个沉默的傻子。
村长面色稍缓,像撵狗一样挥挥手:“这是狗剩,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没事儿的话去村口帮着抬木头,别在这儿窝着。”
云舒玉按住沈岚雪已经凝聚剑气的手,趴在他耳边轻声道:“咱们先走。”
这种一看就是关键NPC的人,能先不杀还是不杀了吧。
万一之后线索断了,秘境之主要让他们重开呢?
沈岚雪满脸黑气的被云舒玉拉走,走之前深深看了村长一眼,敢这么对阿玉……还是找时间杀了吧。
不过阿玉现在不让他杀,那就再等等。
两人没一会儿回到了村口,村口处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云舒玉招呼住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道:“大哥,村长让我们过来搬木头,可我怎么没看见木头在哪?”
青年盯着云舒玉和沈岚雪看了一会儿,了然道:“是傻蛋和栓子啊,就在那儿。那个山洞里面,你们去那儿搬木头,然后运到村西边儿。”
“进去不要惊扰到里面的山神像。”
“谢谢大哥。”云舒玉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尽头是一座山,于是两人朝着那座山走去。
走到山前,他才看见一个两人高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还有人不断地从里面出来再进去。
云舒玉抓住沈岚雪的手安慰道:“别怕,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沈岚雪回握住,摇了摇头:“不必,我同你一起进去。”
他现在对黑暗不再那么抗拒,因为和云舒玉在一起后,每晚都能感受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和体温,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只剩下自己。
手牵着手走进山洞,虽然云舒玉已经抱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瞬。
山洞内的空间极大,走了一段路之后就会发现它并不是纯黑的,而有一些飞舞的萤火虫,绿色光点为这黑暗带来了些许光明。
虽然他修为没了,但是夜视能力还在。
只见山洞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八臂六目石像,大概有七八人那么高。
石像看不出男女,八只手做出扭曲的莲花叩指,六只眼睛半阖,衣服虽然是石头雕刻,却有一种轻盈的流动感。
祂的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身体已然皲裂,像是破碎的蛋壳。
如果说单单是一座石像,根本不至于让云舒玉感到震惊,真正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石像身上趴着的东西——那是一群藤蔓状的生物,密密麻麻的包裹住石像的下半身,有粗有细、有长有短。
它们像是动物一样,在石像上蠕动着,散发出的强烈气味儿和狗剩腿上的一模一样。
而石像下方是十几具半白骨化的“尸体”,不过他们白骨化的都是上半身,下半身还有血肉存在。
云舒玉只能通过骨架大小和服饰分辨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些藤蔓状生物连接在“尸体”上面,汲取着血肉的养分。
其实叫“尸体”不是很准确,因为他们下半身还在动,随着那些藤蔓的吸食做出类似挣扎的动作。
让人掉san的画面和浓郁的臭气让云舒玉捂住了鼻子。
抬眼看向山洞上方,上面密密麻麻垂着树根一样的东西,一直垂到他脑袋上方两米处。
不远处村子里进来的那些人,他们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着,头顶的树根隔一会儿就掉下来,这就是他们刚才看见的木头。
石像、不,是山神像。
山神像在黑暗中半阂着的六眼,缓缓张大了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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