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这么热闹,你们难道都不累吗?”皇后那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
随后,众人便见皇后款款走来,悠然坐于上位的凤椅上。
皇后的容颜素来清冷,许是听烦了刚才的纷争,这会儿变得更冷了,给众妃嫔们一种强烈的距离感,让人不敢亲近造次。
其实,皇后确实在内室倾听许久了,她不急着出来,是嫌麻烦,不想卷入这群女人的争论之中,又或者,她就喜欢这种隔岸观火的感觉,像个猎手般独自隐匿在角落,观察和分析周围的一切,暗中主导局势的发展。
众人早怕了皇后的手段,纷纷跪地请安。
“出来玩儿,都是为了开心和放松,不要尽说些扫兴话。大家的心意,本宫领了,也算请过安了,就都散了吧!出门在外的,若觉着少了些什么,尽管找我要就是了。”皇后转而又温和笑道。
皇后的语言、表情和动作都很柔和从容,却都充满了自信和皇家的威仪,令人不敢亵渎。
沈知瑶不禁在内心吐槽,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皇后跟皇帝一样,也是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之人。
皇后语气温和,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告诫嫔妃们,别无事生非,没事找事。
众人告退出门后,沈知瑶又与陆贵人走在了一起。
“刚才,多谢姐姐出手相助。”沈知瑶笑得真诚。
“妹妹不必客气,我帮你,也是为了自己。你的性情,我也了解一些。今日我帮你一次,若他日我不幸也落难了,你也一定会帮我的。”陆贵人嫣然一笑道。
“姐姐的这份情意,妹妹记住了。”沈知瑶郑重道。
陆贵人在沈知瑶面前,把话说得很开,主打的就是个真诚,对沈知瑶来说,反倒是好事,她也多了些与陆贵人深交的心思。
这一波,陆贵人不亏,投资潜力股,以小搏大,赚大了。
走到半路,见四下无人,陆贵人才悠悠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和赵贵妃置气,若她刚才一意孤行,非要罚你……”
“赵贵妃此人,胆识不大,想来也不敢真把我怎样。无非就是被高位嫔妃惩罚,这在宫中也屡见不鲜了,顶破大天,不是罚我下跪,便是打我耳光,还能有什么新花样呢?”沈知瑶想得通透。
即便真敢罚,她也并非是个逆来顺受之人,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在赵贵妃眼中,你我二人,算不算正式勾结在一处了?”陆贵人笑问。
“凭她猜测去吧!真要认定咱俩结盟了,倒像是好事。”沈知瑶笑道。
“对了,皇上真的叫姐姐去行宫谈事吗?姐姐陪我这一路,岂不是绕远了?”沈知瑶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真的了,我故意骗赵贵妃的!她总不至于为了这事儿,还专门找皇上核实吧?”陆贵人狡黠笑道。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银铃般的笑声便飘散在园子里,煞是好听。
另一边,薄幕熙却正陷入滔天的怒火之中。
他早晨接到奏折,边塞的金风国将领,昨晚竟连夜带领五千骑兵,偷袭了驻扎在塞外的召国大营。
召国部署在边境的二十万精兵,原本由沈黎统领,但皇帝下旨命沈黎亲率三万精兵护送郢国太子进大都,兵权便顺理成章地转交给了提督祝城。
祝城虽在人数上占巨大优势,奈何金风国不讲武德,偷袭召国大营就只为烧毁营中粮仓,得手后也不恋战,转身便跑。
金国铁骑边打边跑,路上又有事先设好的各种埋伏,召国便吃了暗亏。
金风国虽战死四百多人,可召国也在追捕的过程中,战死了近三百人。
更可气的是,叛军放火烧了召国营内最大的一座粮库,共计烧毁了一万三千石粮食,此役,召国可谓损失惨重,颜面尽失!
祝城连夜上报奏折,除了上报边塞战事情况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请奏朝廷再调拨粮食给他,否则,剩下的粮草也只能勉强再顶一个月了。
薄幕熙看完折子,龙颜大怒,即刻召集几位亲信大臣,在行宫内商讨对策。
薄幕熙自登基来,还是第一次受此重挫,不仅被敌人成功偷袭了大营,损失了一万多石粮食,还死了两百多号人,真是奇耻大辱。
更让薄幕熙窝火的是,沈黎还是他亲自叫回来的,倒显得是他的失误一般,皇帝感觉面子挂不住了。
薄幕熙一掌拍在了龙椅上,怒道:“这种小儿科的偷袭,若是沈黎将军在场……”
话说一半,薄幕熙便生生咽回去了,众人听得心惊胆战,最近关于沈黎的传言,大家可都听到了,有些甚至还信了。
薄幕熙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便稳住心神,强压下火气,他此时更不能冲动。
薄幕熙其实很想重罚祝城,但他也清楚,在沈黎和瑞郡王的嫌疑彻底洗清之前,祝城还不能动,否则,他将无人可用,若边陲再起战事,又该如何是好呢?
薄幕熙咬着后槽牙,闭目沉思,召国真缺良将啊!目前也就沈黎和平宣侯两人可堪重用,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没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
在场的诸位大臣面面相觑,现场陷入死寂之中,谁也不敢率先开口,生怕说错话,惹来杀身之祸。
薄幕熙看着众人,感到很是疲惫,大臣们这般,倒叫他这个皇帝难以下台了。
终于,吏部尚书陆风岐开口道:“皇上息怒,微臣不才,愿向皇帝陛下谏言。”
薄幕熙摆了摆手,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道:“爱卿但讲无妨。”
陆风岐躬身道:“微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的,有两件事。其一,先稳住前线将士,谨防金风国趁我军士气低迷,再杀个回马枪,导致更大的损失;其二,便是……”
陆风岐讲到这里,显得十分犹豫,吞吞吐吐地不敢再往下说了。
薄幕熙柔声道:“说吧,朕,先恕你无罪。”
得了皇帝的承诺,陆风岐才大着胆子道:“最近朝中,关于沈黎将军的各种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微臣以为,应尽早彻查清楚。沈黎将军毕竟劳苦功高,在军中威望极高,对邻国军队震慑力也极强,陛下早些做个定夺,军心也可早日稳定。”
陆风岐之言,字字句句都说在薄幕熙心坎儿上,同时也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
“即刻调拨一万五千石粮食,押送给祝城,同时,厚葬在本次战役中牺牲的将士,嘉奖他们的家属。”薄幕熙道。
皇帝揉了揉挂在腰带上的一枚精美的同心结,良久后,道:“传旨下去,所有人员立即收拾行装,围猎队伍连夜赶回大都!”
众官员忙领旨准备去了,皇帝独自背手立于厅内,忽然想起平宣侯、沈黎他们一干重臣,在当年夺嫡之时,几次三番与自己出生入死的画面。
薄幕熙恨不能马上回宫,他要召见沈黎,要当面质问沈黎,要和沈黎来一场君臣之间,痛快的“坦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