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知瑶去凤仪宫请了安,四人又聚在内厅议事。
长祁和什锦垂首站于厅内,汇报着通宵审讯的结果。
“昨儿抓住的那个小太监,是真的不知情,奴才看着慎刑司的人,愣是把各种狠招儿都用了一遍,什么都问不出来。”长祁道。
意料之内的结果,皇后又转头看向什锦。
“主子,灵谷那丫头的骨头更硬,什么也不肯说,不过……”什锦吞吞吐吐的。
“说吧,开了什么条件。”皇后自然猜到了,这种硬骨头是打不服的,定是开了条件的。
“灵谷只有一个要求,只是……奴婢为主子考虑,并不想答应她……”什锦蹙眉。
“你且说来听听,本宫自有决断。”皇后道。
“那丫头只要求见皇后娘娘一面……奴婢怕其中有诈,而且娘娘怎能放低身份去见她呢……”什锦对灵谷的要求显然很不满意。
“皇后娘娘,臣妾倒是觉得,什锦说得对,万一其中有诈,这根本就是个局,岂不是,对您很不利?”婉淑容思忖道。
皇后略加斟酌之后,笑道:“本宫便去见一面那将死之人,倒也无妨。”
“主子……”什锦却很是担心。
皇后环视几人,淡然笑道:“不必紧张,不管是什么局,本宫既然去了,就不怕有诈。”
沈知瑶十分佩服皇后的这份气度,皇后不愧是皇后,这后宫里,真是没人能比的。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若是想等个结果,也可在凤仪宫中等着本宫。”皇后道。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都不肯走了,谁能在这时候离开,这情商该是有多低啊?
皇后显然也很满意,特地留什锦在凤仪宫中伺候三人,她只带了长祁,坐上凤辇,向慎刑司去了。
进了慎刑司,皇后被长祁引着,去了关押灵谷的牢房。
行至牢房门口,尽管还没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就扑面而来。
长祁担心熏着主子,便向皇后面上看去,只见皇后面无表情地示意他打开牢门,就像是完全闻不到一般淡定。
长祁见状,暗笑自己瞎操心,皇后娘娘这一路陪着皇上,什么腥风血雨的场面没见过?
打开牢门,皇后没有丝毫犹豫,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了进去。
灵谷此时还被吊在刑具上,满身满脸的血污,早已没了人样,昏死过去了。
长祁向旁边的一个太监使了个眼神,那太监心领神会,随手舀了一瓢水,向灵谷脸上泼去。
这是特制的盐水,泼在伤口上钻心的疼,鲜有人能遭得住。
果然,两瓢水泼完,灵谷便醒了。
“皇后娘娘……”灵谷的声音如破风箱一般,听着一点都不真切。
皇后看向她,对方则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给她喝点儿水。”皇后吩咐。
“是。”小太监又舀了一瓢干净的水,喂到了灵谷嘴边。
灵谷立刻大口大口地喝着,她想死,但该说的话还没说完,她还不能死。
皇后耐心地看着她,待她好喝了,才道:“你要求见本宫,有什么事,说吧。”
皇后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压迫,也没有催促,仿佛就是叫她吃顿饭般自然。
灵谷突然就笑了,这才是大召国皇后应该有的风范啊!
“你这人……”
长祁见她如此不敬,便想上去收拾一番,却被皇后制止了。
“皇后娘娘,您大概是不记得奴婢的……”灵谷笑着,嘴里还不停地渗着血,约莫也快不行了。
皇后蹙眉看着她,努力地回忆,却想不起什么。
“奴婢被家人卖进四王府后,因性格孤僻不合群,没少受打骂欺负,有一年,我在后院被掌事的罚跪、灌泔水时,娘娘您正好路过瞧见了,您不仅搭救了我,还嘱咐掌事的以后不许肆意责罚……”
“奴婢虽是个下等人,但也有情义,此事不瞒您说,却是冲着您去的,和奴婢左右都有情义在,都得照顾到,奴婢只有一事相托,昨儿跟我一起住进来的太监确不知情,还请娘娘放了,剩下的事,奴婢自会办好。”
灵谷说完这几句话,便闭着眼睛,再不肯多说一句。
皇后知道,这人的嘴怕是撬不开了,甚至,该是活不过当夜了。
“继续审!”皇后转身,出了慎刑司,没再多说一句话。
待皇后再回凤仪宫时,便叫了午膳,四人一同用膳,对于灵谷说过的话,皇后一句都没有提过。
当日下午,临恩便带着审问结果去了昌德宫。
“招了?”薄幕熙边批折子边问。
“回皇上,灵谷那宫女全招了,说是因为想去永福宫不常用的库房内偷些值钱物件拿出宫贩卖,却没成想意外翻出了庄贵妃娘娘的一套金首饰,便临时起了贪念,又怕事情败露,便索性拿了隔壁点着的半截蜡烛,丢到了仓库里,本想做成意外失火,却没承想闹成这样。”
薄幕熙闻言,眉头紧蹙,将笔放在砚台上后,又将刚批完的折子随手扔在旁边,显然不甚满意。
临恩察言观色:“皇上,此事确实蹊跷,但线索查到这,算是彻底断了,皇后娘娘那边,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其实临恩说的这些,薄幕熙心知肚明。
“能不蹊跷吗?此事经不起仔细推敲,且前后矛盾……”薄幕熙闭目冷声道。
“皇上,这永福宫近日怕是难太平了,要不要……”临恩踌躇着没说。
“罢了……”薄幕熙叹气:“朕睁一眼闭一眼,此事全权交由皇后处理,这后宫一向如此,水至清则无鱼,就这么半遮半掩的,大家都能过关,习惯就好了……”
临恩忙点头应是,如今这结果,能交差已是最优解了。
凤仪宫中,长祁也向皇后通报了同样的消息。
沈知瑶抬眼偷瞄皇后,却见她面无表情的,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罢了,死了便算了……”皇后扶额:“跟她一起抓进去的那个奴才,既然不知情,便放了吧。”
区区一个三级宫女,竟能生得这般有情有义,有些人,真是不配比。
“皇后娘娘也别失落,这虽然不见得是真相,可总算也能交差了。”婉淑容见皇后兴致不高,忙安慰。
皇后淡然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此事怕是还有后续,没那么容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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