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爷们围在桌子边给道士讲大酱缸闹鬼的事,白酒暖胃,花生下酒,空气中还弥漫着小鸡炖蘑菇的香味。
他们喝着酒,我闻着炖鸡的香味直流口水,听着狗皮帽子一脸凝重地讲述。
大酱缸是我们那的称呼,也叫作棉花套,就是外面称呼的沼泽。
大酱缸原来是一个水泡子,说白了就是一滩死水,不过面积挺大,方圆得有十来里地。
清朝封禁大兴安岭几百年了,等人们再进来的时候,这地方变样了,水泡子没了,或者说水泡子堆满了落叶和树枝,腐败过后形成了一种非泥非水的胶状物,这东西和用黏面子做的浆糊似的,不仅吃不上劲,还有点粘。
一条腿踩进去,七八个人用绳子都拉不动,也就是说只要踩了一脚大酱缸,那就基本上可以说是迈入鬼门关了。
诡异的是大酱缸还能长出大树,除了大树,啥玩意都得旋进去,听说有人踩大酱缸里了,用绳子把身体捆树上了,结果还是被大酱缸吸进去了。
可邪性了。
大酱缸的中心,也就是那片白雾笼罩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杀鬼岭。
自清末起,无数寻宝人尝试穿过大酱缸去杀鬼岭,方法也是千奇百怪,比如踩高跷,这是最早的方法。
大酱缸深浅不一,这种方法死的人最多。
再有就是抡绳子从树上荡,这种方法靠的是运气,因为有的树是活动的,挂上绳子拉的时候好好的,用力一荡树就倒了,不被砸死也得被大酱缸吸进去。
还有就是划船,这种方法进去的人最多,据说当时弄出一条道来,只要按照那条道去划船,十有八九都能进入杀鬼岭。
可进去的人再多也没有几个人能出来,江湖上谣传山神爷只卖老蔫吧一个人的面子,老蔫吧进杀鬼岭可以说是几进几出,光狗头金就带出来三四百两。
老蔫吧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心眼子好使,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歪门邪道,他用锉刀锉掉一层皮,然后贴上刚剥下来的鲶鱼皮。
这个过程不是一次就能结束的,一次不能锉掉太大面积的人皮,加上鲶鱼皮贴在身上这种活费的功夫,光两条腿的换皮,老蔫吧就用了三年。
整个人换皮更是超过了十年,据说老蔫吧一年四季全身都是光溜溜的,鲶鱼皮在他身上不仅活了,还长出了鬼眼花纹。
有了鲶鱼皮,老蔫吧在大酱缸里畅游无阻,掏出来不少好东西,后来听说攒够了钱去东南亚了,买田置地,光媳妇就娶了好几个。
后来有不少鬼迷心窍的老爷们学老蔫吧的方法,那玩意也是怪,不是感染死了,就是鲶鱼皮种不活,更有甚者都发霉了,长了一身青绿毛。
即使知道死路一条,但总有人还是觉得自己有好点子,是天选之子,还是尝试各种方法想要去杀鬼岭,结果可想而知。一直到了建国前,进杀鬼岭的热潮才渐渐退去。
建国到现在,只有七八年前的时候来过一波人,他们没有年份概念,我推算一下应该是1997年左右。
这群人说是什么科考队的,当时狗皮帽子还劝他们不要进去来着,可那群人不听,深山老林不能带太多装备,这群人也不等运装备来,直接扎个木排子就下了大酱缸。
十来个人进去,六七天后,只有那个龅牙女人飘回来了,龅牙女人进去前不是龅牙,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可出来后牙齿不仅外翻,人也痴痴傻傻,问啥也不说,可以说是一声没有,一双大眼睛总是提溜乱转,也没人过来找他们,所以龅牙女人就在酒馆生活了七八年。
再说酒馆,酒馆最初是清末时进山的人搭的,当时不少人怀揣暴富梦来到大酱缸,有人就在这建了个酒馆。
当时这可不仅仅是酒馆,来这的人都知道进入大酱缸的危险性,所以进去前都把身上的钱花光,也算是死前好好享受一下。
当时的风气就是这样,要是能出来,现在手里的钱就是九牛一毛,一毛上面的毛尖尖,要是出不来,留下钱也用不着了,所以进去前肯定得把兜里的钱花干净了。
民国时期,酒馆最红火的时候,养了六十多个姑娘,玩法更是多种多样,清宫里面皇帝翻牌子选妃的方式都被酒馆学来了。
除此之外,抽大烟、赌钱,反正能想到的娱乐方式这都有,但最特殊的一个还得是代烧纸钱,给酒馆老板留点黄纸钱,再留下姓名八字籍贯啥的,要是回不来了,酒馆老板每逢清明中元给烧纸。
当时有心眼好使的人,别人贪图杀鬼岭的宝贝,有人贪图这些亡命徒兜里的散碎银两,虽然钱都不多,但架不住人数多呀,也有不少人在他们身上赚到钱了。
这种方式类似于买彩票,我贪图那五百万奖金,有人贪图我兜里的两块钱。
也类似美国的淘金热,卖水的、卖牛仔裤的都赚到钱了,就他娘的淘金的没赚到钱。
建国后,来酒馆的人就少了,常驻酒馆的人都是几年后才知道外面改朝换代了。
没人来了,酒馆也就荒废了。
一直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狗皮帽子这群人受社会打压,无处可躲,机缘巧合下经人介绍来到酒馆,从此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上了春天播种,下雪猫冬的快活日子。
苞米蔬菜自给自足,蘑菇木耳锦上添花,山鸡野兔不说遍地都是,也得说每次出去下套子,也能带回来够半个月吃的量。
再说说狗皮帽子这波人,说好听点是江湖艺人,在江湖四大门八小门中属柳门——唱戏的,说不好听点就是一群残疾人组个团靠街头卖唱讨生活。
在东北这地界,唯有二人转掉在地上砸得响。
这群人唱的都是二人转,想必二人转是个什么形式大家也都知道,早些年的二人转就是穿着衣服的小黄片儿,骂爹骂妈不算啥,要命的是句句不离黄段子。
但这也没办法,老百姓就喜欢这玩意,撂地摆摊,你讲诗书礼易没人看,一说黄段子有人观,就靠这玩意吸引人呢,如果卖艺没人看,那还不如要饭来得实在。
所以在十年浩劫中,这群人就成了除苍蝇、蚊子、老鼠、麻雀四害后面的第五害。
举个例子,在那场运动中,会飞的麻雀基本上灭绝了,现在看到的麻雀都是从老毛子那进口买来的,会飞的麻雀尚且如此,更何况两条腿的人。
所以这群人就躲到酒馆了,从此也不问世间事,平心而论,外面无牵无挂,只要自己过得舒服,还管他娘的外面换不换天。
大酱缸这地方,从清末开始闹鬼,一到晚上连蛤蟆都不是好动静地叫唤。
什么水妖、伥鬼、吊死鬼之类的,什么鬼都闹过,一直闹了百十来年,害了不少老爷们的性命。
最近十几年算是消停了,没出过什么幺蛾子,可近半个月来,又开始闹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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