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丛眠拉起校服外套遮住脑袋,还在聚精会神地看小说,盛栖池拉她去卫生间都拉不动,只好自己一个人去。
这个露天篮球场距离高一教学楼没多远,盛栖池便直接去了高一教学楼一楼的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有人在走廊的拐角处叫住了她。
是郭真真。
“你这节也是体育课?”盛栖池扬了扬眉,笑道。
郭真真点了点头,“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盛栖池想了想,拉着她的手臂走出来,“我们换个地方说。”
盛栖池不用想也猜的到郭真真会说些什么,果然,一走出教学楼,对方就对着她翻来覆去地讲感谢的话。
盛栖池听了一会,忍俊不禁地打断她:“好啦,哪有那么夸张,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表彰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呢。”
郭真真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太有心理压力,也别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碰上变态纯属倒霉,但这只是偶发性的事件,你也别太紧张了,以后再坐交通工具时多留个心眼就好了。”
毕竟对方是学妹,盛栖池说话语气很温和,尽力扮演着知心学姐的身份。
“这件事情我和倪不逾都不会对别人说起的,你尽管放心。”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校园超市附近,盛栖池止住话题,说:“快下课了,请你去吃冰淇淋。”
郭真真本来就是特意来感谢她的,哪肯再让她请客吃东西,坚持要付钱。
两人拉扯了半天,盛栖池看她态度坚决,急得脸都红了,便也不再争执,后退一步任由她请了。
郭真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两个人并行走了一段路,在操场分开。
盛栖池一只手拎着瓶水,另一只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篮球场上,三班的男生刚刚打完一场比赛,正准备撤退。
吴回眼尖,一抬头就看见了盛栖池的身影,不怀好意地撞了下倪不逾的肩膀,“喏,是不是又来给你送水了?”
倪不逾把球丢给林浩,从一边长椅上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没说话。
吴回又叹:“当校草就是好,万千宠爱,众星捧月,走到哪都有人送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待遇啊。”
倪不逾面无表情,全当他是在放屁,抬脚就要走。
“你去哪啊?人家盛栖池马上就过来了。”吴回“哎”了声,“不要这么恃宠而骄吧逾神。”
恃宠而骄?
倪不逾停步,冷沉着脸嘲道:“你还没去医院挂号呢?”
吴回疑惑,“啊,挂什么号?”
“妄想症。”倪不逾淡淡丢下这三个字,转身走了。
余光却不自觉地向盛栖池的方向一瞥,看到她一条直线走到头,在即将走到篮球场边时突然紧急转了个弯,朝一旁的丛眠去了。
然后她拧开手里的水瓶,就地给丛眠洗了个手。
倪不逾:“……”
吴回:“……”
“这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了?”
吴回收回视线,尴尬地挠了挠头,庆幸倪不逾没看到这一幕。
—
盛栖池最初的确是打算来篮球场上找倪不逾的。
只是,还没等她走进球场,倪不逾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只好硬生生地急刹车,转了个弯去找丛眠。
恰好丛眠不小心在长椅下面蹭到一手灰,正苦着脸想要去洗手,盛栖池懒得再去一趟洗手间,就拧开水瓶在花坛边就地帮她冲了冲手。
盛栖池拧紧水瓶,下课铃刚好打响,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个冰淇淋给丛眠,两人一起回教室。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班级里又喧闹起来,盛栖池从前门走到座位上时,看到倪不逾正从后门走进来。
他前额头发有点湿,显然刚去洗过脸,映衬得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峻了几分。
察觉到盛栖池的目光,他掀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瞬,又很快垂下眼,用脚勾出凳子坐下了。
盛栖池浅抿着唇角,等到他坐下才凑过去,鹿眼亮亮地看着他,“倪不逾。”
倪不逾没理她。
盛栖池好像是习惯了他那臭脾气似的,也没怎么在意,慢吞吞地向他靠近了一点点,然后皱着鼻尖轻轻嗅了嗅。
倪不逾僵了一瞬,抬眸:“干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
倪不逾僵着脸,感受着身上的薄汗,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点。
“——是青草香吗?”
盛栖池终于慢条斯理地把后半句话说完,“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
倪不逾无语地瞥她一眼,不自觉绷紧的脊背又悄然松了回去。
“不说算了,小气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盛栖池嘀咕了句,把头扭回去了。
倪不逾看着她柔软的马尾辫轻轻一甩,下一刻,又反方向地甩回来,抬手递给他一盒冰淇淋。
“给你的。”
“下课跑那么快干嘛,冰淇淋都快化了。”她的语气带了点抱怨。
倪不逾垂眼,视线落在那粉白相间的包装盒上,又顺着包装盒落在她细白的手指上。
她的指甲圆润饱满,修剪得很整齐,甲盖泛着层健康莹润的光泽,竟莫名的显得有些可爱。
倪不逾把视线从她手指上移开,“给我买冰淇淋做什么?”
他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冰棱似的音色却难以察觉地缓和了几分,像是蒙了层薄阳。
“让你吃啊。”盛栖池眨了眨眼,无辜地说。
倪不逾抿了抿唇,静了好几秒,看她指甲盖都被冰淇淋包装冰得有些泛白了,才一脸勉强矜贵地接过来。
“谢了。”
“不用谢。”
盛栖池甩甩手,微微压低了声音,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是郭真真托我转交给你的。”
“另外,她托我向你转达,她真挚的谢意。”
她歪了歪脑袋,眼底涌起几分无暇的笑意。
“感谢你,英俊的正义使者。”
“……”
倪不逾默了片刻,脸上隐约浮起一层薄薄的寒霜。
“不用谢。”他嗤笑了声,把冰淇淋塞回她手里,“还是留给你吧。”
盛栖池抬眼疑惑地看着他,摸不清他这反复的臭脾气。
倪不逾声若寒潭:“毕竟你比较正直。”
“……”
—
这之后,两人再也没过交流。
午饭盛栖池和丛眠依然是去校外吃的,她俩最近爱上了同一家的过桥米线,连续宠幸了好几天。
下午的课全都让人昏昏欲睡,语文课上课不到十分钟,盛栖池悄悄回头看一眼,发现倪不逾已经光明正大地睡着了,老王走过来连敲三下桌子才把他敲醒,最后也有点生气了。
“都打起精神来,谁再困就去门外面站着。”
盛栖池也困,但她不想去门外站着,太丢脸了,只好打起精神摸出设计稿,偷偷摸摸地修改班旗设计图。
浑浑噩噩地熬过春困的下午,晚自习的预备铃还没打响,噩耗就传来了,第一节课被英语老师抢走了。
艾何平警觉地翻了翻昨天发的英语练习卷,猛地一拍脑门:“卧槽,我英语翻译忘写了!”
逾神不在,丛眠也出去了,他左右环视了一圈,戳了戳趴在桌子上发呆的盛栖池。
“你英语翻译写了吗?”
盛栖池回忆片刻,点头:“写了。”
艾何平搓手:“江湖救急,快快,借我抄抄。”
“好。”盛栖池很好说话地从桌肚里面翻出习题递给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你一定会有好报的。”艾何平双手虔诚地接过来,立刻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倪不逾踩着预备铃的尾音进了教室,远远的就看到他同桌趴在那刻苦。
他拉开椅子坐下,随意瞥了眼:“抄什么呢?”
“英语翻译,下节课要检查,我昨天漏写了。”艾何平分神回了他一句,把翻译训练题翻过一面,继续念叨:“你写了没?没写我等一下借给你抄,盛栖池写得还挺认真的。”
“不用。”倪不逾在他说出前半句话时就谢绝了,随手从桌洞里拿出本数学竞赛习题。
刚翻开一面,他手一顿,视线随即朝艾何平拿在手中的试卷上扫了眼,又一眼,而后眼神慢慢凝滞。
艾何平正抄得起劲,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把盛栖池的试卷抽走了。
倪不逾耷着眼皮翻了一遍,停顿片刻,又冷漠无声地把试卷放回到他桌上。
“是不是还挺认真的?”艾何平问。
倪不逾没应。
少年漆瞳深邃,像落上一层冷光,淡淡地凝视着盛栖池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好半晌。
他拿出桌肚深处、夹在编程书里的那张粉红色信纸,垂着眼展开,唇角轻扯了下,随即露出一个极为荒唐的笑——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工整。
却和艾何平手边试卷上的工整完全不同。
那是很明显的,属于两个人的字迹。
所以那封情书并不是盛栖池写的?
可她那天为何又会恰好出现在桃园,又会说出那样的话?
那天之后的种种靠近讨好和偷拍呢?
难道都只是巧合?
所以她最近反常的态度并不是因为淡了,也不是因为她放下了?而只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拿起过?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都是小爷他在自作多情?
一个个问题冰刀似的猛烈地砸向倪不逾,在他脸上胡乱地拍。
他被这些矛盾重重、无法自洽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心乱如麻。
一股无名的烦躁裹涌着令他无法正视的尴尬和羞恼,横冲直撞地夺走了他当下所有的表情。
上课铃声尖利地响起。
倪不逾垂眼,把手中团成一团的信纸展开,撕碎,扔进艾何平的垃圾袋。
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艾何平抄完最后一题,把试卷卷成卷,敲了敲盛栖池的肩。
盛栖池一回头,就看见她身后的大少爷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脸上呈现出一种四大皆空的麻木。
“??”
她吓了一跳。
不至于吧?被抢走一节自习课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心理素质真差。
不逾:麻了。
—
自从开始连载这文,我每天都沉浸在哈哈哈哈哈的欢笑声中,感谢不逾弟弟牺牲自我,娱乐大家(不逾:?)
今天周六多更点吧,二更放在下午六点,家人们不见不散哦
(你们不会像小池鸽不逾那样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