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破开的瞬间,一队没穿官差服的差役持兵刃在门外,耀武扬威地往里瞧。
他们身着蓑衣,雨水滴落在门口的地板上,很快便汇集一滩水渍。
“不过是个玉面书生,怎么就敢抢我们大人的排场?你,去底下大堂,二楼我们包了。”
为首的差役将刀尖指着顾斐的方向,趾高气扬地命令着。
顾斐才梳洗过,头发都未全干,此时散发的模样,的确像个玉面书生。
但,他抬眸,目光如寒芒落在这差役面上。
穗丰护卫在前,但顾斐却在他动手前,开口了。
“请问,是哪郡的太守大人,叫我们冲撞上了?”
原本见眼前这贵气公子哥带了个护卫,差役还有些警惕,此时听他这口吻,便立即放心地笑了。
“往前便是最大的郡府了,这你都不知道?我们大人当然就是——”
“西林郡周太守!”
穗丰闻言,眉头一紧:“西林郡太守?”
“对,怕了吧?识相的就将厢房让出来!”
顾斐笑了。
真是窜头老鼠窜回门了。
正愁找不到这罪魁祸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好好好。
与此同时,王大将军带着一队精兵,赶了上来。
他才安顿好将士和大夫们,谁知就听到驿站内有动静。
王将军急忙赶到驿站门前,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那,然后再看门口把守的官差,立时就带着人冲进来了。
“陛下!臣救驾来迟!”
顾斐眉心一拢。
“周峰呢?”
王将军这么一冲过来,只怕打草惊蛇了。
门口的差役头听到这声嘹亮的“陛下”,无不傻眼。
此时再听顾斐冷声直呼他们大人的名讳……
糟了,大人带着救济银逃跑这事,按理说京城还没得到风声才是……
怎么天子还亲自来了!
他们不敢置信,但身后明显都是行伍出身的将士,他们手持的也是官刀。
不是作伪。
“情况不妙,快通知大人——”
差役还想钻空子逃,却被拔刀拦住去路。
对上王将军明晃晃的寒刀,差役膝盖一软,便跪下了。
“饶,饶命啊!”
“活捉周峰,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顾斐起身,看着这些人,眼神狠戾,此时谁还分得清,他和当初的辰王?
他这气场,胆小的,直接投降了。
也有周峰的走狗,想杀出去,而王将军这一路光护送,还没活动过筋骨,自然,拿他们练手了。
“还敢跑?你爷爷的龟孙子,就是你们害得水悦城灾情加剧!”
王将军正值中年,宝刀不老,中气十足地杀反抗者。
“陛下,有一辆马车跑了!”
穗丰在屋内护卫顾斐,不多时,一名小将上来,急匆匆回禀。
“追。”
带着周峰去水悦城,不失为一个重获民心的机会。
顾斐考虑了很多,周峰假借圣意,败坏辰王的形象,毁了公信力,所以他就算带着队伍去支援灾区,也没法说服义军坐下来谈判。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周峰往北逃窜,兴许是还不知道假太后暴露已死的消息,想着去投靠。
不料撞到了顾斐一行,被逮了个正着。
顾斐不放心,还亲自下楼看看情况。
“陛下这些人……”
王将军砍了几个刺儿头,其余人便都老实了。
毕竟都是些跟着周峰搜刮民脂民膏,没怎么真刀真枪上过阵的,两下就被震慑住了。
他们面色惶惶地望着顾斐,吓得双股颤颤。
“先关起来。”
顾斐扫了眼这些人,带着穗丰下楼了。
底下,还有两辆马车。
穗丰用剑挑开车帘,往里探了探。
“陛下,是金银珠宝。”
他又看了另一辆。
“还有一车,都是钱!”
看来,周峰卷了赈灾款后便一路往北跑,这些,应当都是水悦城百姓的救命钱。
顾斐愤而振袖。
“将人抓回来,没死就行。”
这次,加了强调词,穗丰立即明白了含义。
只要是个活口,便不论代价。
“是!”
穗丰立即点了几名内卫,飞奔去马厩,骑马往周峰逃跑的方向追去。
泥泞的道上。
一辆马车颠簸不已地在道上飞奔着。
“快,快啊!”
车内,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手抓着车帘,雨飘进来,打在他脸上,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却高声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
车夫慌慌张张地挥着鞭,车内,小孩啼哭,妇人小声啜泣。
周峰听得心烦意乱的,尤其是当他听到身后好像有马蹄声时,他眸子骤然瞪大——
“快!快啊!”
转头又一巴掌扇在身后的小妾脸上。
“哭什么哭!”
他看着车内这数名美妾,以及儿女,一咬牙,心一横,便拽着惊慌失措的美妾,往外推。
“早知便不带这些个累赘了!”
“大人不要……”
“老爷别……”
周峰将姬妾丢下去,也不管她们是会摔死还是会被后面的追兵的马踩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和汗。
再看车内的孩子,眼神无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人活着,回到京中避个风头,东山再起时,想要多少姬妾便有多少——
自然,孩子也是。
周峰提起不足十岁的大女儿,小女孩双脚踢踏着哭求他饶命。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咚——”一声,小女孩被甩出去。
底下一个脑袋磕石头上满是血的女人瞧见,目眦欲裂。
“瑶儿!”
便用自己的身体硬是接了下。
“天杀的呀,对亲骨肉也这般狠!周峰!你不得好死!”
“首领,前边好像是周峰的女眷……”
穗丰急忙勒紧了缰绳。
飞身,接住了马车里抛出的小女孩,周峰幼女。
但周峰的马车已经跑没影了。
他当是将车里其余人都丢下了。
好狠的老贼!
“今夏,今明,他身边没几个打手,你们带两人继续追捕,务必将人抓回来。我回去复命。”
穗丰是顾斐的亲卫,顾斐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将剩下的内卫带走,穗丰看了眼路边半死不活的女眷,顿了顿,还是将人都带了回去。
既都是周峰的女眷,想必也知道不少内情。
穗丰回来时,顾斐正让人清点周峰的赃款,记录在册后,便归整到此次赈灾款项中。
这两大车的钱,能让水悦城的灾民吃饱喝足一个月不止。
但还是少了,不知被周峰藏匿到哪了,只有将人抓住,才知晓了。
是以,当他听说周峰跑了时,脸色沉沉如水。
再看都是摔伤,怯懦不敢哭的周家女眷。
他冷漠地看了她们一眼。
“先带下去,若是肯供出周峰的罪行,做口供画押,便给治伤安顿。”
关键时候周峰都不顾这些人的死活,想来,应该会配合。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女眷们,闻言,红着眼眶给顾斐道谢。
顾斐看了眼周峰逃跑的方向——
如果“运气好”的话,周峰大概,还会碰到“惊喜彩蛋”吧。
就地正法都算是便宜了那狗官。
“陛下,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