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军医是周北望请来的,陈军医一放话,周北望连忙过来劝苏白:“咱们都出去吧,陈军医一会还要给这间屋子消毒,咱们谁也不能在里面。”
“躲开!”苏白使劲把周北望扒拉开,来到袁玉泽床前。
“你干什么啊,这不是添乱嘛。”周北望没敢动粗来拉苏白,只是在她身后讲,陈军医已经检查过了,袁玉泽右腿感染很严重,必须截肢,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战场上这种事情太多了,战地医院由于消毒和灭菌工作很难做彻底,伤兵感染是常事,因为一处小伤感染最终导致截肢的病例多的是。
后方医院条件好得多,这种情况的发生概率也就小了很多,周北望说陈军医打算在这儿做完手术后将袁玉泽带回临化军医院去。
“多亏你没把他带回军医院去做手术。”苏白话里有话,陈军医听出来了,问周北望:“她在说什么?”
“体温。”苏白问站在一旁发傻的卫生员。
“噢,很高。”
“很高?你连体温都不测一下吗?我不知道很高、很烫吗?”一句话把卫生员问傻了。
苏白“别傻站着了,准备静注!”
“静……”
“静脉注射,输液,两个词能听懂一个不?”卫生员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估计是被苏白吓得反应迟钝了。
“来,把药拿来先做个皮试。”苏白回头对紫嫣说。
有了给父母注射链霉素的经验,紫嫣打安瓶的动作非常熟练。
“生理盐水呢?”苏白又问卫生员。
把小伙子整不会了。
苏白将生理盐水注入安瓶溶了药后,抽了一点点出来,又抽了少量生理盐水进一步稀释。
青霉素皮试的用量通常用每毫升含500单位青霉素的溶液,这一支里装的可是40多万单位,条件不允许,苏白也只好估摸着搞了。
苏白这边把皮试用药注入,身后的陈军医一把将紫嫣手里那瓶注入了生理盐水的药抢了过来,看了看便直接摔到了地上:“这是什么东西,你就敢给伤员用?”
苏白转过身来:“陈军医,我告诉你,这一支药的价格就是一条小黄鱼,你要是再敢摔我的药,除非你拿出小黄鱼来,否则我保证让你出不了龙兴城!”
“你,你这不是无赖吗,哪有这么贵的药,再说了,你这东西敢称之为药?”陈军医将地上的安瓶碎渣踩了踩,将标签捡起来拿到苏白眼前:“这个1是什么意思,还是手写的,请问这是1号药吗?”
“对,你说对了,这就是1号药。”苏白转过身,将袁玉泽身上的薄被掀开,看到他腿上的伤口周围已经肿胀到发紫。
苏白用手触了触,好像还没化脓。
袁玉泽此时已经烧糊涂了,嘴里不停地哼哼着。
卫生员已经将输液的器具准备好了。
“再等等,一分钟。”苏白转过身给陈军医赔了个礼,刚才有点急,不礼貌了。
陈军医像上次和他见面时一样,根本就不接受苏白的道歉,不仅说苏白在胡闹,还说她这是在草菅人命。
他还怪起了一旁的周北望,竟然无视苏白的胡作非为,像看戏一样。
周北望本来是想阻止苏白的,但他被苏白一系列熟练的操作给看傻了。
毫无疑问,苏白是懂一些医术的,至少也是对护理工作有经验。
所以,周北望后来就没了主意,真如陈军医所说,彻底成了看戏的。
见陈军医不肯接受自己的道歉,也不想听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和解释,苏白只好换了一种语气对他说:
“陈军医,这么对您说吧,袁玉泽是我孔府的人,是死是活我负责,好吗?”
“你们……”陈军医指着苏白,手都开始哆嗦了:“这是民国,不是晚清,下人就不是人了?”
苏白不再搭理他,看了看袁玉泽的皮试结果,没问题。
让卫生员将剩余的九支药全部打开,开始输液。
“要不要我再回去拿一支?”紫嫣贴在苏白耳朵上问。
“不用了,这个量也够了。”
九支360万单位,苏白认为这个量是足够的,她记得青霉素静脉注射的最大建议量是一天2000万单位,还要分次输入。
考虑到这个年代没有耐药性的因素,一次360万的量不小了。
“如果顺利的话,一两个小时就能见到效果。”苏白对紫嫣说。
没想到被陈军医听到了,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好,那我就在这儿等两个小时!”
马上转头又对周北望说:“这位少奶奶给伤员用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一会儿有什么事我就爱莫能助了。”
意思很明白,他不管了。
“来来来,我特意让伙房炒了两个菜,陪陈军医喝两杯!”周北望拉着陈军医到隔壁去了。
紫嫣要留在病房里陪着袁玉泽,苏白出了病房来到院子里,坐在那辆三轮摩托的挎斗上和高虎聊起了天。
高虎把马车就停在了摩托旁边。
“好想打仗啊!”高虎望着天上的星星叹了一声。
从没听说过还有喜欢打仗的,高虎说出了他的烦恼,孔琛交给他这个任务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确实,这件特务才能办好的事交给一个死心眼来做,太为难他了。
尺度太难掌握。
“我教你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高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很简单,瞎编呗,找个本子做好记录,两到三天记一次苏白出门的时间、回来的时间,去了什么地方。
“这……能行?”
“放心吧,能行,其实孔琛让你盯着我根本就盯不出什么问题来,他怀疑的事情完全和我无关,你懂吗?”
高虎先点头,又摇头。
见高虎囧得连说话都结巴了,苏白索性和他聊了聊他家里的事,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
话题变得轻松,高虎也变得健谈了。
不觉中过了一个多小时,紫嫣从病房里跑了出来,袁玉泽清醒了,不再说胡话了。
“还发烧吗?”
“好像不如刚才那么烫了。”
“看看去!”进到病房,袁玉泽见苏白进来想撑着胳膊坐起来,被苏白阻止了。
苏白伸手摸了摸袁玉泽的额头,基本上算微烧,不像之前那样烫手了。
“测体温没?”苏白问卫生员。
卫生员难为情地答道,本来是有一个体温计的,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已经上报再领取一个,但还没给批下来。
“你们这是什么部队啊?”苏白真无语了。
缺医少药是这个年代的现实情况,特别在这种杂牌军中的杂牌部队里,问题更严重。
紫嫣刚才在院里叫苏白时,惊动了隔壁和周北望喝酒的陈军医,他也跟着来到了病房,周北望跟在他身后。
陈军医快步走到袁玉泽床前,先摸了摸额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体温计甩了两下就塞进袁玉泽腋下。
这一幕把苏白看愣了,这家伙,明明有体温计,自己在输液前质问小卫生员时他却一声也不吭,你是真能藏得住啊。
屋里人都不吭声了,都在等着体温计的结果。
陈军医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时间到。
从袁玉泽腋下拿出体温计看了看,立刻惊呼了几个字:“这怎么可能?”
“陈军医,”紫嫣立刻凑上前去:“体温计上说啥?”
差点让苏白笑喷,体温计还能说话?
能理解紫嫣,她没见过这东西。
其实苏白的地下室里有几支体温计,只不过一直没拿出来用过,但温度计紫嫣还是用过的。
陈军医没回答紫嫣,向前跨了一步问苏白:“孔,孔夫人,你到底给他用了什么药?”
我刚才给你赔礼道歉你不接受,现在变笑脸了,晚了。
“1号药啊,你不是看见标签了吗?”
“我知道是1号,我是问这个药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二甲基乙酰氨基对二甲苯双环丁烷磷酸盐,你听说过吗?”
别说陈军医,就是苏白也没听说过,完全是她胡编出来的。
“这个,可不可以……”
“不可以!”没等他说完,苏白就直接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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