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懒婆娘,起床了。”温柔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顾浅抗拒地“嗯”了一声,没有动弹。
岑沐年撩开帐帘坐到床上,拍了拍她屁股:“天要黑了,起来吃火锅!”
“天黑了?”顾浅将头探出来,睡眼惺忪地问,“你不是说午后回来吗?怎么弄到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岑沐年笑道:“问题不大。提拔个人接手胡颖坤的活,费了些心思。”
顾浅坐起来,一边穿上靸鞋一边问他:“今晚吃火锅?你带食材了没?”
紫宸殿的小厨房今日可没有准备虾滑鱼丸肥牛。
岑沐年从架子上取下细绫袄和罩衣帮她穿上,说:“带了一篓大螃蟹。”
顾浅出了恭去花厅,见岑沐年同顾伯礼已经坐在圆桌前烤起了火。
桌上放了一张宣纸,纸上绘有皇宫平面图,二人在细细斟看。
“在给伯礼选宫殿吗?”她问。
顾伯礼连忙站起来一揖:“姑姑,侄儿住哪里都得。”
顾浅在他旁边坐下,问:“可有中意的?”
顾伯礼道:“我听姑姑安排。”
“元和宫如何?”岑沐年指着东面最大的一处宫殿说,“听说里面装修华丽、陈设齐全,随便收拾收拾就可住人。”
顾浅凝眉想了会儿,摇头道:“东方无极以前住那,不好。”
顾伯礼身子羸弱,万一里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他就不好了。
她指着元和宫附近一处小一些的熙瑶宫说:“这里吧,‘熙瑶’二字有些女孩子气,改名‘鸿羽宫’。”
岑沐年瞧了一眼,点头说:“这里也好,离前宫南书房更近,伯礼上下学都方便。”
顾浅便将图纸交与吴大监,让他着人开始布置。
宫人端来一盆浓浓的胡椒鸡汤放在桌子中央,又往下方炉子添足了炭火。
一盘盘牛羊肉摆上桌,另有少量菠菜、藕片等素菜。
顾浅拿了个金边碗自己动手舀蘸料,她说:“伯礼喜欢什么口味?自己来调。”
这是顾伯礼第一次吃火锅,他觉得十分新奇。
平日里王府嬷嬷煮菜也就放些盐和葱,他没见过这些五花八门的调味料。
“芝麻油、细盐、酱膏、葱花、牛肉酱、花椒粉……你可以多弄几碗,都尝一尝。”
岑沐年盛了一碗鸡汤给顾浅:“你体寒,喝了汤再吃螃蟹。”
一名内侍走到门口,躬身道:“陛下,青松公子求见。”
顾浅放下鸡汤问:“何事?”
内侍答:“回陛下,青松公子说,此一离宫再难相见,特来拜别。”
“哦,那拜完了走吧,晚了宫门要落锁。”顾浅道。
内侍得了令,出去了。
岑沐年摇头直笑:“真狠心,人家大冷天跑一趟,你连面都不见。”
顾浅斜他一眼:“那我唤人进来吃火锅?”
“那不行。”岑沐年沉声道,“我不打算请他吃饭。”
顾浅喝完汤,得了一只八两大螃蟹。
她一把抓起来,烫得左手倒右手,右手扔左手。拒绝了人家帮忙,自己边吹边吃,丝毫不顾及形象。
顾伯礼看得直乐。
岑沐年倒了一杯花雕酒与她,转头对顾伯礼说:“你不能喝酒,吃完螃蟹再喝些鸡汤。”
顾伯礼点点头:“我知道了。”
入夜后。
顾浅嫌浴池离寝室那几步路路上风大,没有去浴池沐浴。
宫人便抬来金丝楠木的大浴桶,倒入热水供她洗澡。
洗到一半,岑沐年沐浴完毕回来了。
他走到浴桶边对宫娥说:“都退下。”
宫娥不敢有异,低下头红着脸退出去了。
“我今日出宫,听到了荣国府的消息。”岑沐年拿起帕子帮顾浅洗澡。
顾浅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邹家一直没有提出退婚,有人将邹大姑娘移情的事传了出去。”
“然后呢?”顾浅问。
“没然后了。”岑沐年答。
“没然后了?”顾浅很是不解,“不是……这算什么?难道一直这么拖着?”
岑沐年道:“现在坊间都在传这个事,大家挺同情彭大公子,还有媒婆上门说可以代他去兴国府退婚。”
顾浅问:“那彭大没同意?”
岑沐年摇头:“那倒不是。媒婆连荣国府的门都没能进去。”
顾浅眉头拧到了一处。
她猜不透这个彭大公子究竟作何打算。
他这样任由事态发展,将自己、将荣国府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究竟为了什么?
还是说……他其实对邹家姑娘有情,所以不忍心?
……不可能吧?
顾浅仔细回忆在清晖园的情景。
……可惜当时她一门心思偷听前头两人对话,没有太注意彭大的动静。
他若是对邹姑娘有情,想来那时应该是极伤心极失望的吧!
“不管他们了,若是彭大能被邹清华那种人拖下地狱,是他自己无能。”顾浅抬手拂开水中花瓣,低头吸了一口水,咕噜咕噜漱了口。
洗完澡回到寝殿,顾浅从立柜捧出一个螺钿匣子,从里拿了几张银票塞到岑沐年手里:
“你明日上朝,帮我把银票还给季符离。”
岑沐年失笑摇头:“他未必肯收。”
顾浅若有所思道:“他若推辞,你就说我说的,我们老顾家养孩子不能让外人出钱。”
她着重强调了“外人”二字。
“再说了,他们季家三房落败许久。他要修缮宅子、置办家业,还要接父母回来养老,又要准备聘礼娶妻,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她拢共就赏了一千两黄金,怕是还不够他风光大婚的。
也不能怪她小气,谁让她之前嘴瓢,让国库停了供应呢!
那一千两黄金,还是从她私人金库里支的。
若不是问心有愧,那一千两黄金她都不打算给。
岑沐年眼波流转,语调平静:“我懂。”
之所以当着外人面不拒绝季符离,是为了不让他难堪。
事后还钱,是划清界限。
她不能以女帝的名义另行赏赐,因为那样一来一往反而容易让季符离误会,进而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他们之间,只能有君臣之义。
“那我呢?”
岑沐年一把揽住她的腰肢,紧紧抵住顾浅。摇曳的红烛下,他睫似鸦羽,双眸星亮,声线又开始霸道起来:
“浅浅,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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