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和九黎两人大概休了没几天光景,今日她在客厅喝水的时候盯着放在茶几上的骨埙,想起了那位在商场里遇到的木偶师,鉴于每次被人邀请基本都没什么好事,再加上这木槐一颇有算计,上一次就被她诓了,想到她说认识甘华,决定还是给甘华打个电话问问。
:“甘华,前几日我碰见一个木偶傀儡师叫木槐一的一个女子,她说你和她相识?”
甘华估计正在吃东西,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的时候还有嘎吱嘎吱的咀嚼声,:“认识,她比较特殊,怎么了?另外酆都丢失的散魂前几日经你的手鬼差核实了一部分,但现在还有一些没有找到,那个盗聚灵器的家伙没再出现?”
说到这个,李长安就颇为头疼,之前解开许家松树邪法时,一同送归的魂灵里她看到了孙承稷的魂魄,说明那日在警局外看到的人和许家有关联,但是后面她亲自向李队长讨了许易之的口供和案情详述,里面并没有查到这样一个人,至于那天李队长和九黎在墙后听到的除许易之外的第二人的声音,许易之讲的更是不清不楚,就好像记忆被修改了一样,除了这件事之外所有关于自己的案件细节他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所以警局那边也没有办法查到更多,那个沙哑的声音背后到底是谁,现在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踪迹,为此李长安才格外头疼,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李长安喝了一大口冰水,眼睛转了转后道:“没有,问过泰山婆婆了,那家伙没有再出现在店铺附近,大海捞针一样,算了说回那个木槐一,她怎么特别了?她约我去她家,让我帮她的忙,具体是什么忙你知道吗?”
甘华那边停下了吃东西的咀嚼声,她沉默了一会后,听到她坐直后椅子发出的声音,声音有些飘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看一下能帮就帮,之前帮你找聚魂草我也出了不少力吧,你就过去看看。”
这话说的就很模糊,让李长安一下顿住,放下手里杯子后,她问道:“她那半只手臂的咒诅和你有关?”
听到这话,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甘华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声音中气十足的否认道:“喂喂喂,这罪名可大了,禁术外传这罪名要真的颁我头上,我这树筋树脉的可都得被五味火焚烧,这帽子太大别扣我头上。”
见她这么激动,想来也不是她,李长安继续问道:“那你一个仙草和一个人界木偶傀儡师到底有什么瓜葛?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淌这浑水哈。”
:“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木偶傀儡师,她是偃师,这么说吧,她家祖上和我有一点渊源,所以她说认识我不算假,不过交情也没有多深,到她这一代基本没什么交情了。”甘华知道李长安心思细密,还不如早点和她说明白。
李长安有些震惊,偃师最早是战国时期长居古昆仑山脉的一支部落,他们做的人偶里承载了机关术与巫术,这技艺她以为早就失传了,那她手上那半臂的咒诅就不稀奇了,不过有什么是如此困难做不到,甚至需要自己帮忙的呢?
听筒里没有声音传过来,甘华便知道她在考虑这件事了,也不催她。
:“好吧,那我去看看,可是到底什么忙你还没说呢。”
听她这话,知道她答应了,也不再多说什么,甘华就把电话拉的有些远,演了起来:“喂,喂,好像信号不太好。”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李长安看着电话里满格的信号,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下午没多久李长安手机滴的一响,就收到了木槐一的信息,邀请她去家里小住个两天一夜,可携伴而行,会有人上门来接,就好像算准了李长安会同意一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九黎与李长安两人互视一眼,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两人也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李长安拿了个小背包就和九黎坐在客厅打游戏了,等人上门来敲门,她还把骨埙放在了自己外套口袋里,虽然不知道要帮什么忙,还是带上好了。
前来接两人的是一位脸上刺字皮肤黢黑的四五十岁的大爷,穿一领黑不黑,黄不黄的葛布深衣,一双黑瞳无光,他敲门之后也不说话,等李长安打开门,他便指着台阶下停着的车,用手势示意两人上车。
这倒是稀奇的很,李长安想着总不会把他俩卖了吧,九黎走到这大爷旁边眯着眼看了两眼后和李长安道:“这倒有点像是以前十巫族里养的药人,看来甘华说她是偃师还真是。”
李长安走近几步,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药人,做他开的车确定没有问题吗?
猜到李长安心中疑惑,九黎在旁道:“他平时行动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说话。”
待两人上车后,李长安还一直坐在后座打量着这葛衣大爷,他开车极其平稳,一路上不论李长安问什么,一个字都没有从嘴里蹦出,九黎就回一个你看我说了吧的眼神,三人从下午两点多坐在车上,整整开了五个小时,中间甚至这位大爷还知道找休息区让两人休息用些简餐后才接着上路,期间也不催,也不着急,就默默站在车旁边等着两人上车,他自己好像不知疲惫一样。
李长安现在知道为啥是邀请他们两住两天一夜了,就这路途遥远的,确实无法当日来回。
等她从车里睡醒的时候,再望向窗外,已经进到了不知道什么地界的山林里头,手机信号只有薄弱的一格,她用手肘戳了戳九黎道:“这是哪里你知道吗?”
九黎看着外面摇了摇头,他缓缓而言安抚道:“左不过她留我们多住几日,要真有什么危险甘华也不会让你来。”
想想也是,李长安便放下心来,闭着眼假寐在车里。
终于待车停稳后,两人下车停步看时,眼前树林森密,崖削崚嶒,流泉潺潺漱玉铺地,巧石并修竹做栏,石阶之上高筑着几排木楼,间层布局错落有致,数来得有近十座木楼,倒似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这葛衣大爷依然是以手势在前指引,将两人带到最上的一处主楼,拉着门上青铜圆环,扣响门扉。
呀,的一声门开了,大爷只站在门口,用手伸迎让两人自行往前走,此时日暮天光已只剩微末,木屋里一路挂着大红的灯笼引路,站在这木屋里委实令人心里阴恻恻的,李长安看着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的,躲在九黎身后拽着他的袖子,她鬼倒是不怕,就怕突然飞来个虫子什么的,便只在身后推着九黎往前走,自己露个眼睛左看一眼,右瞅一眼的,不敢多看。
走过院子里石子径道,跨过门槛,堂屋里依然只用红色灯笼照明,等二人又往里走了几步后,从堂内深处走出一个翩跹少妇,正是那日所见的木槐一,今日她身穿一袭大红云锦绣服,长袖微卷,绣裙直至脚踝处,长发高高盘起,发梢高处三支竹钗轻悬在耳旁携珠晃荡,与之前画了浓妆不同,今日面素无粉,双眼望来却如秋水袭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饶是九黎此番第一次见她,也小声与李长安耳语道:“够年轻的。”
木槐一袅袅走上前,对着二人便是明眸一笑道:“辛苦你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你们二人先用过饭后,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再详谈?”
李长安原本站在九黎身后的,听她这么一说便侧身往前一步,赶忙拒绝道:“不了,还是麻烦你现在就说明白吧,不然今晚我在这陌生地界肯定睡不着。”
木槐一也不着恼道:“好,那我们吃饭时说,我已备好晚饭,这边请。”说完她前面引路,这一番动作下来倒不像那日在厕所里做势拿腔的小女子摸样,反倒更像当家之主,此人心绪言语间尽可收放自如,为达目的丝毫不在意作丑扮相,让李长安心中一凛,这样能耐的人不能解决的事情,定不是易事。
两人被领到一张八仙木桌上,想来早知道他二人要来,早已摆好碗筷,桌上还放着一壶木藤做套的葫芦酒壶,三个白色小瓷杯在旁。
趁着木槐一让二人稍等的时候,李长安拉着九黎坐到身侧把原本两人互相面对而坐的椅子拉过来,顺带把桌子上的碗筷也带过同一侧,颇为小心的耳语道:“这里阴深深的,你还是坐我旁边吧。”
九黎没忍住笑了一下道:“阴魂鬼物你不怕,这里你却怕了?什么道理?”
李长安道:“你不懂,这里木窗木梁的,又没几个电灯照耀,就这么几个红色灯笼并着几个晕黄的顶灯,她说不定在这养了虫子,巫族的人难道还不会养蛊吗?”
两人窸窸窣窣的说了没几句,从里面走出两具半人高的竹偶,竹节做身,细木做指,两具竹偶手里均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两盘家常菜,并着三碗白米饭,朝八仙桌走来,行至近前便十分流畅的把饭菜端上,收盘离开,疾走缓行间完全像人的动作一般顺畅,着实令人称奇。
木槐一从里走出,见两人坐在一侧,也只是回以亲和的浅笑道:“一起坐也好,家里只备了这些山野小菜,希望我手艺没退步,你们尝尝看味道。”
李长安已经用眼睛看过桌上菜色,说实在话,在她邀请他们两人用晚饭的时候,她真的心里划过很多虫制的菜肴,毕竟在这么一个森山老林里,又是药人,又是偃师的,她难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等真的端上来看到也不过是一些家常小菜之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九黎倒是没有动筷,只是浅尝了一下小白瓷杯里的酒。
一桌子三人谁都没先开口出言,李长安小吃了几口,毕竟这一路行来除了路上的休息站也没怎么好好吃,半响后,终于耐不住问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木槐一也动手夹了几筷子放在碗里,不过并没有入口,听李长安已没甚耐心,终于开口道:“因为我所求的事,异常艰难所以不得不请二位在此久住。”
李长安嚯的一下站起身,惊道:“久住?住几日?到底什么事情?”
木槐一见二人餐食酒饮皆以下肚,弯唇淡笑道:“返魂之术,不知你听说过吗?”
九黎微眯着眼,他与李长安二人自然都是听说过这等禁术的,可这是现今绝不可能实现的,先不说这是违反阴阳法则的禁术,这纵观古往今来,真真正正返魂成功寿阳有增的也只有唐太宗李世民一人而已。
李长安脑海里划过不少画面,她沉着脸拒绝道:“这件事我们帮不了,请立刻送我们下山回去,这件事我和九黎二人人微言轻,做不到。”
木槐一依然十分淡定的坐在椅子上,手在八仙桌上轻抚着道:“你们二人暂时走不了,我也知道你们二人大约都是体质特殊的人,毒也没有下的太重,菜里只是一些让人白日皮肤瘙痒难耐,会起疹子的微毒,酒里我也怕这位先生尝出,混着一路走来的瘴气配合着酒一同入体才会生效,这毒会使人夜晚骨痒血沸,不得安眠,当然二位的毒非常轻,若是能强忍七日,这毒自然就排出体外了。”
李长安怒目一睁,这女人果然阴险,这一路上果然都是算计,甘华这家伙还说没事,两人都要走不出这山林了,所幸坐下,难不成她还能用刀用棍逼着自己作法不成,便说道:“好算计,大不了一会我们两走下山去,你还能拦着我两不成?”
木槐一摸了摸头上竹钗,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接着道:“自然无人敢拦二位,不过夜深露重,一路上难免有毒虫毒蛇,野兽毒草的,凭着毅力自然走得出,不过得受不少罪罢了,姐姐你可受得住?我可舍不得你受那样的苦。”她这般娓娓道来,当真佛口蛇心,就以她下毒的精妙手段,连九黎都闻不出看不出,她若在下山路上真的搞了什么劈天盖地的毒虫毒蛇,那他俩只怕得吃不少苦头,这里又山高路远的,不论喊谁上来,都得费个好一会时间。
李长安便不再和她打哑谜,直言道:“这法子我不会,也不可能,你就是让我们两在这住个十年八年的也绝不可能。”
木槐一淡淡说道:“你可曾对一人心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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