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进去小声些,陛下今日刚杀了一批犯事的官员,心情正——”小太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一个小太监有些哆嗦地端着茶,看着议政殿,苦着脸小声道:“陛下有才能也是个不可多得明君,可这手段也太铁血了,平日里冷着张脸,别说大臣,便是我们伺候着都战战兢兢,每日提着一口气。”
小太监示意他小声一些,叹了口气,“陛下什么时候心情能好些,就看南溪宫那位什么时候醒吧!”
陆铖坐在议政殿中,手戴佛珠,一笔一画的执笔抄着佛经。
这场夺权之位自然是陆铖以胜利为结束,那一夜多少朝臣世家夜不能寐。
整个京城便被楚鹤川的军队管控起来,所有人都只能待在家中。
举着火把的士兵,穿戴着盔甲,走动的声响彻京城每一个街口巷陌。
半夜尸体从宫中成片成片地运出,直到黎明破晓,在家等待的大臣,才被士兵请出了府邸,战战兢兢地前去上朝。
由先皇身边的太监福海宣读圣旨,上面写着立陆铖为皇帝,又揭发了大皇子狼子野心,试图谋杀皇上,而陆铖实乃他的儿子,是真正的皇子,在最后一刻救驾有功。
站大皇子党的自然不信,一口咬定其中有阴谋,阿宝掏出手中的玉佩,亮在众人面前。
这玉佩恭亲王认识,当年跟随先皇下江南的老臣也认识,这才将这么一件往事牵了出来。
陆铖是先皇血脉,也是最后的血脉,还有圣旨,即便有人有异心也不敢多话。
礼部携监天司找了一个吉日办了登基仪式,陆铖坐上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血洗朝堂,刑部和大理寺的大牢都关满了,行刑街上血迹下了三天的雨才冲刷干净。
不论中央还是地方,全都进行了大换血,一时间朝野轰动,个个担忧有一天刀落到了他们头上。
陆铖高坐明堂,而大牢中满身污脏的楚淮昱被铁链吊着,散发着恶臭味。
陆铖一身华衣,气质斐然,与楚淮昱就像两个世界的一般。
男人声音比寒冰还冷,“楚淮昱,栀栀什么时候醒,你便什么时候死,她一日不醒,你便一日受尽着酷刑。”
楚淮昱每天白日被上酷刑,折磨他的身体,一到晚上他快昏睡时,便被锣鼓敲在他耳边,使他惊醒,吓得不敢入睡。
有时不让他喝水,却一滴一滴让水落在他耳尖,听着声音,感受凉意,却丝喝不着一点。
有时让他听隔壁,他的大皇子妃被人上刑痛苦嘶吼的声音。
他身体受不住,精神也快错乱,便日日喝着人参做的汤,昂贵的补药入他口中,吊着他的命。
他看见 楚淮昱惊恐道:“我不要了,不要了...对不起...”
牢中突然散发出一股腥臭味,楚淮昱被吓得失/禁。
陆铖看着他,随后转身离去,如同黄泉索命的阎王,“所有伤害栀栀的,一桩桩一件件,我不会放过——”
……
阿宝将小太监端上来的茶放在陆铖左手边,轻声劝道:“陛下,还是休息一会儿,这几日你都未闭眼,白日处理政事,晚上抄经书...身子熬不住的。”
陆铖抬眸轻轻看向阿宝,随后有些疲惫地问道:“民间寻的神医怎么样了?”
“影卫都去寻了,已经有了结果,今日便能入宫。”
男人点点头,看着桌上的佛经,凌厉的眼神也有了片刻的恍惚,他自然不是一个信佛之人,可栀栀迟迟不醒,只能让他不得不信佛。
他起身去南溪宫看盛南栀,小姑娘脸色苍白睡在床中央,一旁候着医女,外间由太医轮守。
见陛下来了,众人起身行礼,陆铖如今做了皇帝,眉眼间的威严越来越重,“还是醒不了?”
太医与仆从跪了一片,院首苦着脸道:“那匕首就离心脉几寸,能保下命来已实属不易,能不能醒就看...”
话还未说完,就见男人阴戾的眼神,带着胁迫,“就看什么?”
太医连忙将头埋下,“皇后福泽深厚,自然能醒。”
陆铖将所有人遣了出去,轻轻给盛南栀喂药,这活他已经做了很熟了,药汁能稳稳妥妥地咽下去。
男人握住小姑娘莹润的手,语气温和,像是在同她商量一般,“栀栀,不要吓唬哥哥了,好不好...”
这时,阿宝在外间轻声道:“无妄大师来了。”
陆铖将眼角的泪轻轻拭过,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模样,淡淡道:“进来吧。”
无妄是楚鹤川从西南找来的高僧,听说此人在乐山的庙中已有几百年,容颜从未老过,轻易不下山,可那日楚鹤川亲自去请时,那人自己便下了山,第一句话便是,“我要上京城。”
待无妄进来时,陆铖才发现这人比他想象得还年轻许多,眉眼不似出家人的慈悲,反而带着冷漠。
无妄看着床上的盛南栀,手中的佛珠不停地转动,随后他睁开眼睛道:“女施主的三魂六魄已经丢了一魂一魄,这才为何伤好了,人却迟迟醒不了,需尽快找回魂魄,轻则飘荡世间,重则恶鬼侵吃。”
陆铖微愣,声音沙哑,“如何找到?是我造的杀孽太重,又是灾星入宫,命格太硬,才总是克身边人?我离她远些,她的魂魄可会回来?”
无妄手上的佛珠停止了转动,视线平视着陆铖,轻声道:“女施主预知了未来,改变了未来,遭的是天谴,与施主无干。”
听见“天谴”两字,陆铖抬眸眼神锋利地看着无妄,带着帝王的愤怒,“你什么意思?”
而无妄的眼中像是覆上一层白翳,看不清神色。
“施主不必如此看着我,我下山是因为你的命关系天下苍生,而她的命关系你。”
无妄又道:“施主想找回魂魄,便好好想想,女施主平日最喜爱最熟悉的东西为何物,她的魂魄便会寄在她最安心的物件上。”
陆铖赶紧命人将盛南栀的玻璃小猪,布偶,话本子全都拿来。
无妄手中的佛珠又在不停转动,周围带着淡淡的气场。
他摇摇头,“都不是。”
小桃拿着东西,在一旁有些着急道:“可是这些都是小姐平日里最喜爱的东西了,每日不离手。”
不离手?
陆铖突然抬眸,将盛南栀锦被下的手拿了出来,上面戴着一串菩提子手链。
是当时陆铖用他血染的菩提子做成,栀栀自那以后,日日夜夜都戴着。
无妄看见菩提子微愣了一瞬,手中的佛珠再次转动,随后在众人的视线下,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是它。”
无妄又道:“世间当真因果循环,女施主福泽深厚,菩提子滋养魂魄,这一魂一魄不仅没有丝毫损伤,还得了滋润,依我所见,上面还被你帝王的血脉浸泡过,挡百鬼侵害——”
“施主当真是她的福星。”
陆铖垂眸,松了口气,“还望大师,将栀栀的魂魄归位。”
无妄掏出一把刀,取出一只碗,递给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再次用你的血浸泡菩提子,在月光下泡满十二个时辰,再用血点她的眉心,中指,便能醒来。”
陆铖接过刀眼都未眨,一刀划下去,任由血滴落在碗中。
明明看上去那么小一个碗,却像一个无底洞一般,一直装不满血。
阿宝看着自家陛下越来越苍白的脸,心中有些担忧,陛下已经好几夜未合眼,这么放血,身体如何受得住。
陆铖虽脸色苍白,可手一直在碗上一动不动,在盛南栀这件事上,无人敢劝。
直到无妄手中佛珠停止,碗才装满陆铖的血。
无妄接过,不知往里面加了什么,就朝殿外走去,等着月亮出来。
太医急忙上前给陆铖塞了颗药丸,还未等咽下去,人便晕了过去。
殿中上下又乱成一团,这时无妄不知从何出现,淡声吩咐道:“让他们俩躺在一块。”
陆铖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还在盛府,可府中却全无一人。
直到在梅林,陆铖才看见栀栀的身影。
盛南栀看见他,像是受尽委屈一般,扑进男人怀中,小声地呜咽道:“呜呜,我找了哥哥许久...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陆铖的手几乎是颤抖的,他抱紧了栀栀,轻声哄道:“对不起,哥哥来迟了。”
“哥哥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陆铖温和地吻上盛南栀的发丝,“嗯,接栀栀回家。”
此刻周围的场景就像碎片一般,被一片片打碎,最后盛南栀变得越来越透明,消失在他的眼前。
“栀栀!”陆铖睁眼喊道。
周围是熟悉的大殿,陆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突然感受到不对。
他向旁边看去,便与小姑娘眉心不知什么点上了红,亮晶晶的杏眼对视上,她还有些虚弱,只是眼眸闪着细光,轻声道:“哥哥!”
陆铖朝外喊道:“太医!太医!”
外间候着的太医还以为殿下怎么了,提着药箱进来看,结果是盛南栀醒了。
他高兴得腿都不会走路,对外间的剩下几个太医道:“醒了!醒了!”
头保住了!
几个太医都一一替盛南栀把了脉,一脸喜色地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帝王,“此脉象十分平稳,健康得不行!”
皇上高兴,全宫上下全都有赏,等他再找那位高僧时,早已不见了身影。
盛南栀才醒来,精神有些不太好,还有些困倦。
打着呵欠,撑着让太医检查完后,才捏着陆铖的指尖。
语气中带了丝小得意,“哥哥是皇上了?”
陆铖眉眼温和,“栀栀是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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