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烛染对户部尚书也有所耳闻,这人是典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类型。
明明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活得像个耳顺之年的老学究,讲究礼节名誉,但做事却低调,看起来万事不在意,但关键时候却出奇的能够起到作用。
比起认为户部的林大人是来给沈执月开脱或是落井下石,江烛染更偏向于她是来“秉公职守”的。
“皇上,臣深知账册一事,是臣未能早日洞察,让人钻了漏子,这才有了以公济私的事情发生,臣有负于皇上信任,请皇上责罚。”
户部尚书这话,就是侧面证实了沈执月账册造假一事了。
留在户部的真账册,做的是假账。而被沈执月藏在沈府的那本假账册,做的是真账。
真账册上看起来毫无漏洞,若是不与沈执月私藏的假账册对比,怕是很难发现沈执月私吞公账。
户部尚书是朝廷经济圈数一数二的好手,当下把沈执月的那本假账册说了个明白。单看真账册的数据,自然与其他各部一般正常开支,别无二致。
但只要看了假账册上记录的真实数据,就知道沈执月这些年没少借着机会敛财。
“爱卿给朕解释解释,为何此前从未发现过这么大的漏洞。”
江烛染挑眉,看了眼户部尚书。心道这也是个老油条了,知道皇帝必然会因为这件事怀疑户部与礼部勾结,有意隐瞒。这户部尚书不等皇帝宣召,自己先来表忠心了。
那户部尚书连忙道,“这各部的开支,往常都相差不大,左右看不出太多出入,再加上沈大人此前多有向朝廷府库填充银钱的举动,是以,臣并未多想。”
“但此次有了另一本账册,臣细看了那账册的各项开支,皆是沈大人曾填补到朝廷府库的数额。”
以公济私,等到有了银子,再拿银子填补一点私吞的银两。
因此,只要在户部不彻查朝廷府库和账册记录的收支数额,也很难查出不对劲。
再者朝内的府库银两众多,与账册一一比对费时费力,户部很少有如此彻查的时候,也就给了有心人私吞银两的机会。
平日里这种用了朝廷府库的银子充私的事不会造成什么大麻烦,一旦朝廷急需银两,彼时缺少的银子若是填补不上,那这私吞银两的做法甚至能害的一个朝代覆灭。
其中利弊在场的三人都懂,户部尚书低着头,已经是一副任凭处罚的模样。
皇帝脸色极差,桌案上的茶杯掷到户部尚书脚边,瓷器碎片混着茶水溅落。
“好一个礼部,好一个沈大人,朕竟是坐在这高台上,当了次瞎子!”
江烛染看到户部尚书抖了三抖。
皇帝手起笔落,在诏书上狂书几笔,唤来福来的小徒弟,“你去,奉朕旨意,革了沈执月的尚书职位,查抄沈府。朕倒是要看看,沈执月这个户部尚书,到底吞进了多少银子!”
革职查办——
江烛染咂了咂舌,这波算是沈执月倒霉到家了。
“皇姐,不如臣也跟着一起去吧,毕竟在革职之前,沈大人还是位尚书,福来的小徒弟年轻,没个人镇场子,怕是不好办这个差事。”
皇帝没好气的觑她一眼,“朕还不知道你这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去耀武扬威,朕便给你这个机会,但有一点,给朕把这事情办好。”
江烛染领了皇旨,带着福来的小徒弟走了出去。
拂霜在外头候着,江烛染出来后,把拂霜叫到跟前,“你去,速速回王府,请夫郎前去沈府门口。”
这段时间没少为了沈家的事忙活,原本打算把季鄢先解决了,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还意外把沈执月拉下了马,这种“买一赠一”的好事算是不多见。
从皇宫到沈府的这个功夫,沈流烨也乘着马车从桓王府到了沈家门口。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到沈府前,身后,还有一队带刀侍卫。
江烛染让福来的小徒弟上前敲开沈府的门,门房一看一个小丫头后头站着个江烛染,赔笑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江烛染和颜悦色,“奉皇上旨意,礼部尚书沈执月革职查办,本王——是奉命来抄家的。”
江烛染朝后挥了挥手,带刀侍卫破门而入,门房管事喊了声“青天大老爷”。
身后,沈流烨手抱着怀炉走过来,“沈府这般,算是东窗事发。”
纸包不住火,这道理浅显易懂。
但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人意料,毕竟,有谁能想到一个沈府侧君,敢以命相拼,为了给他弟弟报仇,不惜以身犯险偷来沈府账册。
江烛染看着叫嚣声一片的沈府,摇了摇头,“可怜了那沈府侧君,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江烛染没见过沈府侧君,但知道这大概是个烈性子的人。
乱糟糟的院子里,季鄢提着衣角跑出来,见到江烛染和沈流烨站在沈府门口,赤红了一双眼。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江烛染笑道“季郎君这是说的哪里话,再怎么欺人太甚,也比不上你谋害一府嫡子不是?”
“对了,过了今日,你也就不是什么官员之夫了。皇上旨意,沈府撤职查办,先莫要着急,等沈执月来了,你和她一同接旨便是。”
季鄢歪坐在地上,嘴里恶狠狠骂道“你们,不得好死,江烛染,你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江烛染浑不在意,只当他是狗吠。
沈流烨听了季鄢的咒骂,云淡风轻的扬起手,给了季鄢一巴掌。
季鄢被一掌打歪了头,愣怔了许久。
江烛染也愣了愣。
估计是她之前把人给教坏了,让他也学会了一言不合就动手。
江烛染拽过沈流烨,果不其然,见他手掌扇红了。
“你呀,作何非要动手,好不容易手上攒了点热气儿,再一巴掌把热气挥散了岂不可惜。”
沈流烨指尖蜷缩,抬头试探道“下次,我用脚?”
江烛染沉默片刻。
“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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