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晨勃走了进来,径直裴礼身旁坐下。
见裴礼转过脸来,靳晨勃只摇了摇头。
裴礼也没说什么,提着茶壶给靳晨勃倒了杯茶。
“老板,再来碗鸡蛋面。”
靳晨勃一声吆喝,小二立时应下,吩咐下去煮面。
“这位是?”
胡小敏疑惑的声音响起。
“我叫……额,我姓靳。”
靳晨勃嘿嘿一笑,一指身旁的裴礼,“这是我姐夫。”
胡小敏盯着靳晨勃看了半天,虽说长的还算一表人才,但目测年龄已经超过三十五岁。
胡小敏可是见过裴礼本来面目的,自然知道裴礼的大致岁数,最多也不过弱冠之年。
她当即面色古怪起来,“你姐姐很漂亮?”
“你怎么知道?”
提到靳念慈,靳晨勃眼里有光,“我姐姐真的很漂亮!”
胡小敏:“……”
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这人是实诚,还是实诚过了头?
“他与你开玩笑的,他姓靳,名晨勃。”
裴礼解释道:“他也是温兄请的护卫。
“靳……晨……勃……”
胡小敏一声呢喃,面色愈发古怪。
靳晨勃一阵无地自容,人都变得内向了不少。
这时,
小二端着托盘,将五碗面放在了桌上。
秦水莲先将一碗面放在裴礼面前,又给后者拿好了筷子。
裴礼笑了笑,接过了筷子。
秦水莲这才坐下对付自己的那碗鸡蛋面,鸡蛋是煎的,又脆又香。
她刚要夹根面条尝尝,就见到一个煎鸡蛋放到了她的碗里。
她看向裴礼,眨巴着眼睛,“裴哥哥,你怎么不吃鸡蛋?”
“我不爱吃鸡蛋。”
裴礼笑了一下,夹了一筷子面条吃了起来。
秦水莲小嘴撅起,“我也不爱吃鸡蛋。”
说罢,她夹起一个煎鸡蛋,就要放到裴礼碗里。
怎料,
一只碗捷足先登,竟是挡在了中间。
靳晨勃端着自己的面,嘿嘿笑道:“你们都不爱吃鸡蛋,给我吧,我爱吃。”
“你想得美!”
秦水莲当即娇哼一声,见裴礼没有要的意思,很是护食的将鸡蛋夹了回来。
许是担心靳晨勃要抢,她还往裴礼身旁靠了靠。
“你这小丫头小气吧啦的,这辈子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
“哪个男人娶了你啊,往后都得过扣扣搜搜的日子。”
靳晨勃啧啧几声,继续埋头吃面,想着待会要不要再加一碗面。
“要你管!”
秦水莲做了个鬼脸,终于开始吃面,心里想的是裴哥哥一直将她当成小孩子看待,有些黯然神伤。
裴礼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不过对此倒是没有太在意。
吃面的同时,还关注着胡小敏与温贺。
胡小敏将一张纸条从桌下悄悄递给了温贺。
温贺有些诧异,不过表现的倒是不动声色。
就简简单单的吃个面,五个人有八百个心眼子。
靳晨勃吃的很是狂放,第一个吃完,不出意外的又要了碗鸡蛋面。
很快,面来了。
就在这时,
一名穿的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老乞丐走进了面馆,一手拿着根破竹竿,一手端着个破了口的瓷碗。
与此同时,
一股说不出来有些发酸的味道扑面而来。
面馆里的客人眼中满是厌恶的立刻捂着鼻子,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臭要饭的,这是你该来的地吗?滚!滚滚滚!”
面馆小二捏着鼻子挡在邋遢老乞丐面前,骂骂咧咧的轰人。
“小哥,我听说这有个大善人,会给我们这种穷苦人发银子。”
老乞丐眼神不太好,在面馆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哪个是大善人。
他索性跪了下来,祈求道:“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哪位善人行行好,可怜可怜我……”
立时,面馆众人都是将视线落在了女扮男装的胡小敏身上。
先前几人谈话,对于胡小敏施舍钱财之事,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老乞丐好似抓住了活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爬到了胡小敏身旁。
“大善人,您行行好,我不要钱,就要一口吃的。”
老乞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臭死了!你别过来!”
“你是什么腌臜东西,也配给我磕头?!”
胡小敏捏着鼻子躲开,娇叱道:“小二,快把这老不死的赶出去!”
小二闻言,只能伸手去拖拽老乞丐。
老乞丐不停的在祈求。
胡小敏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骂的更凶了。
如此形象,与之先前菩萨心肠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
裴礼天眼通注视着胡小敏,总感觉这才是后者真实的模样。
有时候,伪善,比作恶更加可恶。
“老丈。”
裴礼倏地开口,指了指靳晨勃那碗刚上来的鸡蛋面,“这还有碗面还没吃,你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大善人!”
老乞丐要跪下磕头,裴礼手掌虚托,真元扶住了他,又将那碗面交到了他手上。
老乞丐感激涕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的面……”
靳晨勃一声呢喃,眼神有些幽怨地看了眼裴礼。
对此,裴礼视而不见。
他本就是个瞎子。
面馆之人一个个的都是不理解,一些人直接结账走人,一些人对裴礼指指点点。
其实,若是这老乞丐是来要钱的,裴礼多半也不会理会。
可偏偏是来要饭。
并未太久,老乞丐就将一碗面吃完,就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就要跪下道谢,裴礼再度阻止。
“大善人,就让我给您嗑一个吧,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还您大恩大德。”
“不必了。”
裴礼说道:“算是这天下人欠你的。”
立时,
面馆里的气氛为之一滞。
乍一听,这话像是在胡说八道。
可再一细琢磨,其中似是隐藏着诸多说不尽的道理。
老乞丐终是离开了面馆。
裴礼以后也再没见过他。
或许他熬过几天就死了,又或许他挨到了这个冬天,再或许,好几个冬天以后还活着。
谁知道呢。
这世上,大家都用力的在活着,可每天又都有人死去。
温贺付了六碗面钱,一行人出了面馆。
裴礼耳朵灵,听到一道瓷碗摔碎的声音。
他不由得驻足,回头“望”着那家面馆。
店家将那老乞丐用过的碗,摔碎了。
人人都会自然而然的划分出三六九等。
有权的笑有钱的是案板上任人宰杀的鱼肉,有钱的笑没钱的忙忙碌碌只为了碎银几两,没钱的笑落魄的寻寻觅觅苦于饱腹。
比不过的,就自觉低人一等,敬于谄媚奉承。
比的过的,就自觉高人一等,羞于与之为伍。
这世间,这世人,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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