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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自从裴墨辰从太医院回到辰王府,他便发现府里下人看他的眼光不一样了。
那些昔日里对他恭敬有加的仆人,此刻望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同情、嫌弃、怀疑,而更多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惧怕。深怕裴墨辰会把花柳病传给他们的惧怕。
裴墨辰细心的发现,那些近身侍奉的宫人,这几日里与他交谈时总是刻意保持着距离,饭菜一送至桌上便匆匆离去,甚至连交谈时都会悄悄用帕子捂住口鼻,生怕吸入他的一丝“不祥之气”。
更有些胆小的宫女,竟戴着手套为他服务,生怕触碰到辰王殿下一点点。
裴墨辰越来越自卑,内心也越来越敏感,脾气也越来越大。
上早朝的时候,有朝臣在他身后说说笑笑,裴墨辰一眼瞪过去,他觉得人家在公然嘲笑他。
路上,看到有小贩交头接耳,笑哈哈地讨论今日的菜价,裴墨辰用剑指了指小贩,让人家住嘴。
他觉得老百姓肯定是在谈论他的病情,笑话他的风流债。
行至王府花园散心,甚至花匠们在兢兢业业地修建花枝,裴墨辰都觉得这是宫人在有意内涵自己。
他一个掌风把所有花草打残,警告他们不许再打扫院子。
裴墨辰把自己全身包裹起来,越来越害怕出门。十日之期才刚刚开始,他的心理已经先出问题了。
“如果本王真的死于花柳病,是不是没有人主动为本王殉葬?”
云隐:“主子,自古殉葬就没有人是心甘情愿的。”
然后觉得自己话说过分了,赶紧想办法找补:“主子不要多思,您肯定不会死,您一定吉人有天相。”
裴墨辰冷哼一声:“呵,你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我,还要劝本王不多思?”
云隐结结巴巴,心虚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能日日跟他同处一室,已经是在感念王爷昔日的救命之恩了,花柳病谁不怕啊。
裴墨辰颓然地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废物,本王跟你们计较什么?"
他悠悠地站起身,一个人默默地往蒹葭阁的方向走了去。
口中喃喃自语:“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死了之后在下面疼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云隐一个激灵,提刀快速地跟了上去。
主子什么意思?他是想把花柳病传染给慕王妃吗?
娘的,健康的时候不好好对她,知道自己得脏病了,还想拉我们慕王妃陪葬?
云隐握了握自己剑柄,有种恨不得一剑刺穿裴墨辰后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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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蒹葭阁。
裴墨辰到的时候,慕婉妍正在用午膳。
菜品精致,点心丰富,甚至桌子上还放有梅子酒。
一股油然而生的愤怒涌上了裴墨辰的内心,呵呵,慕婉妍,他的小王妃,最近心情好得很呀。
眼睛里已经染了杀意,更想拉她给自己陪葬了。
“参见王爷。”慕婉妍见到裴墨辰,赶紧恭敬地起身福礼,态度倒是和前几日没什么差别。
“妍妍在用午膳?”裴墨辰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又对着香芹命令道:“去,也给本王拿双碗筷来,本王还没用膳。”
香芹站在边上愣了半天,半点不敢接裴墨辰的话。
“王爷,这……?”
慕婉妍假装瞪了香芹一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帮王爷拿碗筷?”
裴墨辰阴阴一笑,“妍妍,本王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慕婉妍:“嗯,听说了。”
往他碗里夹了一个鸡腿,希望他一个鸡腿吃到结束,千万别来接触她的其他菜啊。
裴墨辰心中一动,疑惑道:“妍妍,你不怕我?不怕我染了病?竟还要亲自帮本王夹菜?
慕婉妍:“王爷面色红润,身强体健,你我夫妻一体,你肯定不会有事。”
裴墨辰:“妍妍——”他唤了她一声,有些感动。
云隐的手瞬间移到刀把上,如果王爷敢侵犯慕王妃,他准备第一时间保护她。
杀人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紧张过了。
午膳结束,裴墨辰其实一口未动。
裴墨辰看着慕婉妍的倾城之姿,心里越发舍不得她。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妍妍,本王让你今晚侍寝,你可愿意?”
香芹:“……”
贱男人,这大丰国的三皇子,简直比路边的泼皮流氓还要令人恶心。
染了病,还想第一时间传给她家主子。
云隐心中一紧,上前一步道:“主子,您今天不是约了萧贵妃议事吗?”
裴墨辰:“母妃那边推掉即可,本王今晚就想好好陪陪妍妍。”
他:“妍妍,你愿意吗?”
慕婉妍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裴墨辰便抢先补充道:“你好好想清楚,本王也许是染病了,不好的病。”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慕婉妍说不愿意,那么他死后,就会让她下墓陪葬。
如果她说愿意。那么正好,她深爱他,他也喜欢他。等到了下面,他一定不会辜负她,再不会把她让给任何男人。
“妍妍,本王今晚想留在蒹葭阁,你确定愿意吗?”他又问了一遍。
慕婉妍沉吟片刻,朱唇轻启:“墨辰与我夫妻同命,我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当然愿意!”
裴墨辰心中郁结彻底舒展开了,勾唇一笑,吩咐云隐道:“去传小顺子,来伺候本王沐浴。”
慕婉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王爷今晚本就应该留宿在蒹葭阁。您忘了?您我有五日之约,今天才是第五天呢。”
她眉目含春,假装娇羞。“这几日,王爷不是夜夜都宿在臣妾这里吗?”
裴墨辰:“……”他倒是把帝修炎那个混蛋给忘记了。
云隐悬着的心放下,还好这几天摄政王在辰王府,不然他可能真的要做背叛主子的小人了。
慕婉妍:“如果王爷染病了,臣妾应该早就被您传染了,所以王爷跟臣妾不用见外。”
裴墨辰:“妍妍!”
他站起身,想抱慕婉妍,又赶紧把手收回。那双早已失去神色的丹凤眼,此时涌上了万千情绪。是呀,所有人都嫌弃自己,只有妍妍深爱着他。
她不是每天都在和‘自己’同房吗?
她又岂会嫌弃他呢?
裴墨辰的眼角有些湿润,说了一句:“妍妍对不起!”便大踏步地离开了蒹葭阁。
跟她单纯善良来比,自己真的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他刚刚居然还想让慕婉妍陪葬, 想把病传染给她,娘的,他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心真脏。
“云隐,你让人把本王刚刚坐的那把椅子扔了吧,妍妍身子弱,我怕传染了她。”
顿了顿,他又下了决心似的:“等我确定没有问题前,本王都不会再去看她。”
云隐:“主子,慕王妃对您,其实真的用情至深——”
裴墨辰:“本王以后会对她好!”
另一边,裴墨辰和云隐一离开院子——
慕婉妍就和香芹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起来,“吓死本郡主了,我差点呼吸不上来。”
香芹:“主子,我看您演得挺好的。还好这几日摄政王在。”
她骂道:“狗男人实在太坏了,地痞流氓都知道不欺负女人家。”
——
松山阁。
裴墨辰消停了几日。
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推掉了所有宫人伺候。
“等本王确定没事前,不需要任何人来我屋子。”他对云隐吩咐道。
下人们如释重负,一边说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边又开开心心地跑到阴凉角落躲懒。
裴墨辰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心里失落无比。
“让他们别来伺候,还真的没人过来了。”
“下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对本王忠心的。”
正在这时——
“王爷,奴婢来给您请安了!”娇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谁?这是谁的声音?
裴墨辰心中一紧,谁还能在这个时候主动来给本王请安?
他连忙站起身,应该是本王的妍妍来看我了吧?
妍妍知道本王心情不佳,所以特地来跟本王请安?
他快速行至院落门口,定睛一看。
眸光由原先的欣喜,渐渐变成了淡淡的失望。
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妍妍啊。
是桂嬷嬷的女儿,是那个曾经被自己发卖给马夫的春梅。
裴墨辰重重地叹了口气,淡淡道:“也难为你了,在这个时候还能想起本王。”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这种时刻人本来就脆弱。裴墨辰亲自扶起她,“没想到本王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还愿意过来看我。”
春梅把食盒置于桌案上,挤出两滴假眼泪。
“王爷,我是从小跟王爷一起长大的,我不关心您,还有谁关心您?”
她把精致的小菜端出来,又哭。“王爷的身子金贵,从小都没有离过伺候的人。春梅心疼主子,这几日就让春梅在松山阁伺候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