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寒镶听见父亲如此恐吓,也不以为意,反而耸了耸肩,冲盛涉川吐了吐舌头。
等盛涉川出了门,回头他依旧笑嘻嘻看着李元锦:“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都跟我说说呗,现如今我爹不在,你不用那么拘谨。”
李元锦尴尬地冲他抿了抿嘴角,并没有因为盛涉川走了而变得有多放松。
他刚被盛涉川狠狠折腾了一通,身上难受得要命,能坚持坐着跟盛寒镶说话已经很不错了。
想让他热情配合,这有点困难。
“我没什么喜欢做的事,我平时会做一些针线活,吃得……能吃饱就好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针线活?你还会做针线活?嗯?我爹身上最近多了个香囊,那个是你绣的对吗?”
“嗯……若是一个绣有女子的香囊,大抵是我绣的。”
“哦?那应该就是了,我爹说,上面绣着的是我娘呢,我当时问他是谁给他绣的,他死活都不肯跟我说,哈哈,原来是你绣的。”
“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无忧姐姐带了你这个陪嫁,我也真没想到,我爹这个老古董居然还会玩金屋藏娇那一套。”
“……”
“对了,你真没什么喜欢吃的吗?这不可能吧?青城山位于巴蜀之地,小时候我经常跟随父亲去那边走动,我记得那边的东西都很好吃啊,你怎么会没有特别喜欢的?”
“而且,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也从没听无忧姐姐提起过你?”
“回少主的话,这跟我的身世有关。我娘虽是青城派度掌门的远房表妹,但却遇人不淑,尚未成婚,便与人有了我,当时我还没有出生,生父就死了,门派为了保护名誉,将她改嫁到巴中的乡下,也就是我继父家那里。我在继父家里出生,在那里长大,在十八岁之前,从未回过青城派。所以您没见过我也很正常。再说,村子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吃,一年到头,左不过都是一样的吃食,没什么让我印象太深刻的。”
李元锦的这番话,都是青城派的人教给他的。
为了掩盖出身蜃楼的过往,他这些日子不停地在心里默诵,几乎要把这些虚假的记忆变成真正的记忆。
其实他娘根本不是什么青城派的表小姐,他也不是在巴中的乡下长大。
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出身穷苦的女孩子,年轻时家乡遭遇大旱,她与丈夫逃亡他乡,靠一些家传的武艺卖艺为生,丈夫意外病死后,他母亲受了刺激,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变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她自己一个人四处漂泊,孤身一人,纵使有些武功傍身,也免不得被一些登徒浪子欺负凌辱。
一来二去,等发现怀有身孕的时候,她早已不敢确定李元锦究竟是不是自己第一任丈夫的孩子。
她能留下李元锦,也不过是希望偌大的天地间还能有个亲人跟她作伴罢了。
再后来,她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男人,也就是他的继父,这才终止了那段孤苦无依,任人欺凌的岁月,神智也逐渐清醒起来。
继父虽然对他动辄打骂,但对母亲却是很好的。
母亲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没有继父,她们母子可能压根就活不到今日,因此面对继父对他的苛待,她根本不敢阻拦。
日子久了,李元锦渐渐长大,也懂了自己对于继父而言不过是个累赘,对于母亲而言更是耻辱。
继父愿意养活他,母亲愿意疼爱他,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他不敢奢求别的。
若非继父后来打他打得实在是太重了,他受不了了,这才不得已逃跑。
如果他早知道逃离那个家庭,会让他遇上律宗瑢,会被卖到蜃楼,会被带到嵩岳派沦为一个玩物,那他情愿永远待在那个充满暴力,没有希望的小乡村里。
尤其他还没从刚才的凌辱之中反应过来,一想到不久之前盛涉川曾那样粗暴地对待过他,他就觉得极其羞愤难过。
“我是不是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盛寒镶敏锐地发现了李元锦的情绪,李元锦连忙摇摇头,但那种委屈伤怀的样子是遮盖不住的。
“阿元……你跟我说实话,你家里人对你好吗?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是他们逼你嫁过来的吧?你这么年纪这么小,应该不情愿跟着我爹吧?我爹是不是对你也不好?”
“?”
李元锦被他的后半段话吓了一跳,他连忙迅速擦了擦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在确定盛涉川没在附近后,他赶紧解释道:“少主,没有的事!你……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盛寒镶说着,轻轻凑近李元锦,温热的气息轻洒在李元锦的耳畔,“其实,方才我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我爹他刚刚是不是在打你?”
“打?我……”李元锦瞪圆了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的盛寒镶,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把行房当成了打闹,立刻羞得满脸通红,躲开一点,不敢看他。
“他刚才为什么打你?怎么打你的?你能跟我说说吗?”
长这么大,除了跟盛涉川,他从未跟人谈论过这么亲密的话题。
即便是和律宗瑢也没有。
律宗瑢是正人君子,饱读圣贤书,他们两个之间顶破天也只是亲过而已,尤其律宗瑢还特别容易紧张,一涉及到跟这些东西有关的事,都会脸红好久,搞得李元锦也总觉得做这种事其实很羞耻。
“没有打……我们没有在打架,我们那不是……打架。”
李元锦憋了很久,才敢小声嘟囔出这句话。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出这句话,盛寒镶忽然哼了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你是打算跟我解释吗?你是信了我的话吗?你未免也太好骗了!哈哈哈!”
“……”李元锦不解其意,茫然地看着盛寒镶。
“我都这么大了,当然你们在做什么,不用解释我也知道。只不过……”盛寒镶冲他笑了笑,伸手掐住了李元锦的下巴,将他的头别向一旁,把布满作案痕迹的脖颈露出来,“我爹也太不注意了,真是老房子着火不知节制,也不怕把你这个白面饽饽烧坏了。”
盛寒镶说话间捧着李元锦的脸看了又看,李元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未免有些尴尬和羞恼。
恰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咳,是盛涉川回来了,李元锦赶忙轻轻扫开盛寒镶这个坏心眼小少爷的手,正襟危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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