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你病了,改天我给你找个大夫看看。”
盛涉川没好气地翻了个身,临了,又说道:“我不许你去送死,这事没得商议。”
天色越来越黑,李元锦躺在床上,忽然问了一句:
“掌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说实话吗?”
“什么问题?”
“为什么他们说令狐娴是我的母亲?这话是怎么传来的?”
“……”
“我没读过什么书,却知道世上之事,没有空穴来风的。”
“……”
“我真是她儿子吗?”
“不是。”
“真的?”
“真不是!你睡觉行吗?滴血认亲你不是也看见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
李元锦听他这么回答,感觉盛涉川可能生气了,他不再敢说话,小心地转过身去,不再吭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盛涉川背对着他侧躺了一会儿,忽然听他叹了口气:“掌门,你叫我去蜃楼吧,去一次,就当我历练一番。”
“以前,你问过我,有没有想象过,若我有一对像是无忧那样的父母,日子该会是什么样的。”
“可我那时候太卑贱了,竟想也不敢想。”
“可如今,老天忽然让我有了这个机会,我琢磨着,也不该浪费。”
“哪怕不去蜃楼,我也想学一点儿东西,别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行吗?”
盛涉川略作沉默,觉得李元锦说得也有些道理。
他今日刚为了李元锦和各位英雄发生了冲突,大家都对他回护李元锦很有意见,若此时李元锦主动请缨去蜃楼,倒是件好事。
可是,此去蜃楼必定凶险万分,李元锦武功低微,肯定要遭罪,自己绝不能允许李元锦因此受伤。
“等明天,我带你去见楚佚,到时候再说吧。”
盛涉川本想哄李元锦先歇息,却又想起李元锦没吃饭,旋即喊了李颜轻张罗饭菜。
李元锦今天遭遇的事太多,不仅精神疲惫,人也饿了。
晚间他吃了不少东西,吃饱了便随着盛涉川歇息。
他跟盛涉川没什么可说的,盛涉川为了哄他睡觉,给他念了几页《史书》,《史书》中记载了不少前朝往事,江湖趣闻,内容倒是有趣地紧,各个故事也很有哲理,以前寒镶小的时候,就最喜欢听他念这个。
李元锦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这些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任由盛涉川把他脑袋安置在肩头,有一下没一下抚摸他的长发。
盛涉川念了四五个故事,低头看了李元锦一眼,发现李元锦睡着了。
盛涉川趁机看了看李元锦睡熟的面孔,睡着的李元锦可太乖顺了,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眉眼,鼻子,也简直是陆荃沅的翻版。
盛涉川轻轻抚摸着他的五官,但是,过了有一会儿,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知是不是李元锦最近吃的好了,李元锦的体型好像比从前结实了一些,身上甚至有了少年人才有的那种薄薄的肌肉,脸庞也有了棱角,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女相。
他好像,没一开始的时候像陆荃沅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盛涉川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把手收回来,抬起眼睛,看向床外。
此时房间里没有点灯,借着屋外的雪光,他看向了附近的墙壁。
那墙壁上,挂着陆荃沅的画像。
就是那张从梨瑭别坞耳房中抢救出来的画像,为了避免画像再次受损,他特意把它挂在了自己的卧房,小心保护起来。
画中的妻子一如年少时温柔娇俏,仪态端庄。
盛涉川放下李元锦,轻轻起身,来到画像前,将画像取了下来。
画中人近在咫尺,但两人却早已阴阳两隔十几载。
“阿沅……”
盛涉川看着画中的人,没有预兆地,他忽然感觉眼圈发热,像是有泪想要坠落。
他很少会哭,抑或是伤怀,如今骤然发现这个情绪,他方寸大乱,连忙合上画像,将泪水忍了回去。
可是,当泪水忍回去之后,他却又叹了口气,将画像卷好,放在了自己书写用的桌子上。
他没得到过陆荃沅的心,这令他此生抱憾。
而李元锦的心,他其实一样没得到。
盛涉川想到这两件事,心情越发糟糕,最后索性也没有了睡意,穿了件冬衣,拿起佩剑,往练功的静室去了。
李元锦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边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在。
李颜轻正帮他摆放早饭,看见李元锦醒了,说道:“掌门昨夜练剑去了,累了之后,就在静室歇下了。”
李元锦想了想,问道:“练功的地方?是之前我住过的那个小楼吗?”
“嗯,对,就是那儿。”
李元锦闷闷嗯了一声,说起那个小楼,那里还存在着他和盛涉川的一段算得上“恩爱”的记忆——金屋藏娇,当时度无忧就曾这么调笑过他们。
李元锦努力把自己从往事中捞出来,低头夹桌上的笼包和肉片吃。
正吃着,李颜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掌门回来了。”
说完,盛涉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应该已经沐浴过了,也换了一身干净的银色长袍,头戴一个白银做的额饰,浑身上下散发着清爽冷冽的气息,像是雪里走出的一个神仙。
李元锦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手里不仅拿着自己的佩剑,还另带了一把更秀气修长的小剑。
那把小剑外形很是奇怪——剑鞘是粉色的,上面镶嵌有淡绿色的宝石,看起来像是一件工艺精湛的装饰品,而不是什么正经的剑器。
“这个给你用,很适合初学者。”
盛涉川把剑给李元锦,李元锦愣了一下,接了过来,发现手感很轻。
李元锦本以为盛涉川给他拿了个什么小玩意儿,但当他抽出剑鞘,才发现这口剑器锋刃冷冽,杀气逼人。
“这把剑,是小岳山的前掌门夫人,荃沅的娘亲所用过的,也是小岳山开山师祖的佩剑,名为‘狐仙’,外表虽柔弱似玩物,但内里却坚不可摧,削铁如泥,是江湖上有名的神武,进攻防守都极其趁手。”
“当初陆夫人将此剑给了我,当作姻亲信物,后来,我就是用这把剑,斩杀了轩辕焰夫妇,一战成名。”
“如今,我把他给你,希望你能够也学出点成绩来,不至于污损了这把剑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