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死前肯告诉我一声,我也不会这般难受!”
“为了小岳山!她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盛涉川说完,抬起眼睛,目光中闪烁着可怕的怒火。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盛涉川忽然冲到陆荃屿的面前,举起长剑,狠狠刺进了陆荃屿的心窝。
“舅舅!”
盛寒镶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从陆荃屿的胸口喷涌而出,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挣扎,更失去了治疗的希望,他就那么躺在血泊之中,渐渐停止了呼吸。
“我要为官山报仇……我要为官山……报仇……”
盛涉川杀了陆荃屿之后,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放开手,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犹如行尸走肉,慢慢向外走去。
“阿川。”
闻涤非拉住他,有些担忧地说道:“阿川,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你振作些吧。”
“……”
盛涉川没回答他,轻轻甩开他,往外面走去。
李元锦很是担心,于是追上去紧紧跟着盛涉川。
他并没有出口阻拦,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的。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雪地之中,留下两排大小不一的脚印。
一路上有不少认识盛涉川的门徒和其他门派的弟子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但盛涉川却早已无力回应。
李元锦一路跟着他,直到来到一处建筑面前。
梨瑭别坞。
那是陆荃沅曾经住过的地方,而在那个小小的耳房中,她更是失去了她的生命。
盛涉川走进那个院落,院中有很多负责洒扫看守的奴婢,他们一看到盛涉川来了都很惊讶,慌忙起身迎接盛涉川。
“掌门?掌门您怎么来了!院中还在收拾,恐怕要等您大婚的时候才能修缮完毕,您现在来是为了……”
盛涉川回来之后,曾经向众人宣告,自己会娶李元锦为妻,所以这几日大家都在帮忙收拾梨瑭别坞,用来给李元锦婚后居住。
盛涉川置若罔闻,一声不吭地向后院走去。
李元锦尴尬地告诉大家不必惊慌,然后追随他来到后院。
到后院之后,他在那个耳房面前站定,沉默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这里曾经被李元锦烧过一次,不过,经过重新修建,这里已经和新房子一模一样,里面的摆设和家具也完全复制如旧。
李元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掌门,你来这里做什么?”
盛涉川仍旧没有回答,他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梳头的桂花油。
他把那瓶桂花油倒在附近的床褥上,从身上拿出火折子。
李元锦立刻意识到他想要放火烧屋,于是连忙拉住他说道:
“掌门,你不要这样。”
盛涉川看向李元锦,苦笑一声,反问道:“李元锦,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可怜?”
“……”
“或许,可怜也说不上,我只是令人感到好笑,感到活该。”
李元锦闻言,诚恳地说道:“掌门,您别这样想,荃沅君是好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想她也不愿骗您。”
“你真好,到这种时候,居然还安慰我。”
盛涉川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的苦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毫无波澜的神情,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认真地说道:
“你走吧。”
李元锦一愣,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小锦,你走吧,离开嵩山,我现在除了无法面对现实,同样也无法面对你。”
“我曾将你当做荃沅的替身,对你倾注的诸多爱意,多半是因为你十分像她。”
“可如今,在知道她这般骗了我之后,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行为非常可笑,对她的爱也渐渐开始消弭。”
“你懂那种感觉吗?我曾以对她念念不忘为荣,觉得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恩深义重,我把那段感情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为了这段感情一叶障目,不惜忽视任何人的感受……”
“可是我付出地越多,越执拗,到最后,却越可悲,也越觉得对不起你。”
“为了她,我曾经那样薄待过你。甚至拆散了你和律宗瑢,只为追你回来,填补她的空缺……”
“小锦,我觉得我已经再也没有脸面见你……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那我就离开嵩山,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
李元锦听完这番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李元锦抬起眼眸,轻声说道:“掌门,你不必离开,如果你觉得尴尬,我可以离开的,因为从蜃楼回来之后,我并未打算跟你回嵩山的。”
“……”
“不过,掌门,你要想清楚,你真的要让我走吗?你如今只是太难过了,人难过的情况下,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江湖广阔,山高路远,如果我今天离开了你,你或许再也见不到我。”
“请你考虑清楚,真的要放我走吗?”
李元锦说完,重新低下头,静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盛涉川微微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李元锦会说出这么理智的话。
他长久地注视着李元锦,看他结痂的伤疤,看他纤细的身姿和沉默地等候答案的神态。
那一刻,盛涉川不知为何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和李元锦之间交往了不足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即便是做一对朋友都未必能够完全了解彼此,走近对方的内心,可李元锦却早已与他有过夫妻之实,出生入死,共同患难过。
他认真看着李元锦已经面目全非的面孔,心中一遍又一遍回想当初李元锦刚来到嵩山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体型更为纤瘦,像只看到有人出现,都会吓得瑟瑟发抖的幼猫。
可如今,他已经渐渐成长起来,成长成一名可以保护自己,可以冷静地分析问题的正常人。
除去一侧眼睛,他的脸已经与当初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如果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刚认识李元锦,他一定不会认为他曾拥有过一副那么美丽的皮囊。
他不是陆荃沅了,他本来就不是陆荃沅。
盛涉川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忘记了回答李元锦的问题。
李元锦很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心中渐渐有了答案,他勉强笑了笑,对盛涉川说道:“掌门似乎很是犹豫,这样看来……掌门你,应该是真的不想要我留下了。”
“抱歉,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当初从蜃楼回来的时候,你说会带我回家,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当成了李元锦,而不是一个替身。”
“但现在看来,到底是我想多了。我把这个还给你吧,掌门。”
李元锦说着,解下颈间的星星项链,放在盛涉川的手中。
李元锦做完这一切后,转身要走,盛涉川忽然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你没有地方可以去。”
李元锦对背着他,轻轻咬了咬下唇,说道:“天大地大,总会有我能落脚的地方,我会先回蜃楼,去找我娘,然后想办法带娘离开蜃楼,躲到一个你和阿若谭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掌门,你不要再问了,其实我以后的事情,对你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的事……再见……还有……”
“我不埋怨你什么,对于律宗瑢的事,你不必替我难过。”
李元锦说完,抬脚欲走,盛涉川见状,恍然如梦,停滞片刻,忽然像是醒来一样,从后面紧紧抱住了李元锦。
李元锦骤然落入盛涉川的怀抱,整个人被温暖所包裹,耳畔更是充盈着盛涉川颤抖而温热的呼吸声:
“不……你别走,你别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走……”
“我知道你不是荃沅,你在我心里,早就不是荃沅了……”
“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对你的情感不够真诚,再连累你受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冲动,我收回原来的话,求求你留在我身边,求求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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