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将军抬头,看着萧景之,沉默不语。
他回想起当初萧天烬告诉他的那些过往。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没有选择相信儿子,只以为是孩子猜忌的话罢了。
这两个儿子,他向来关心不够。
明明两个孩子,他都没有抽出足够的时间去陪伴,陆氏却依然觉得,景之受的委屈更大。
“爹……”
萧景之皱着眉头,心里忐忑。
以往娘也会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错,爹一直以来的处理方式都是小事化了,宽容仁厚。
这次关系到大哥和季白。
只怕母亲……
萧老将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桌面上。
他眸色黯然,眉头轻拧。
面上带着一丝颓败的神色。
老将军伸手轻轻按住纸张,往前推了推。
叹了口气:“你且看一看。”
萧景之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那张纸。
待看到开头三个略大点的字时,他瞳孔放大。
踉跄着差点跌倒。
“放妻书?”
“爹!”
萧景之感觉两眼一黑。
他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张纸。
“……当时何其三生有幸,得佳人青睐相伴。
良缘喜结后,自是相敬如宾。
然吾年世已高,夫人依旧年少。
二人心性渐生不合,难归一处。
夫妻缘分盖尽,情愿立此放妻书。
唯愿夫人陆氏相离后,千万珍重。”
萧老将军接着拿出一沓纸。
“这里面是银票田契房契,保证你娘后半生无忧。”
萧景之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将军。
他看着自己的爹,只觉得他狠心无情。
“爹!
娘在府上操劳半辈子,还为你生了个儿子。
她确实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可是季白现在并无生命危险。
娘亲她没酿成什么大错!
你要是心中有气,便罚她禁足,或者罚她俸禄都可以。”
萧景之两眼通红。
他摇着头,双眼凄凉:
“你偏偏写了封休书,你让娘以后怎么办?
你这不是在断她的后路吗!
爹……请你三思啊!”
萧老将军抿着嘴,绷着下巴。
他盯着手里厚厚的银票。
决定提前告诉萧景之,也是为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你娘如今还年轻,同我和离后,她还有很多选择。
这些粮田银票,能够保证她衣食无忧。
你若心疼她,我也准许你时常去见她。”
萧景之眼里含着泪,还要说什么,被萧老将军抬手打断。
“事已至此,我也言尽。
这件事不会再有更改。
我会等你娘身上的伤完全好了之后,再将放妻书给她。
你下去吧。
不要提前让你娘知道。”
萧景之看着决然的父亲,他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跌跌撞撞出了书房,抬眼看着天空。
想让自己的泪不要落得那么快。
无声抽噎一会,他心一横!
决定去找大哥与季白。
可惜,他扑了个空。
大哥的卧房内空无一人,只有炭火在小声地噼里啪啦燃烧着。
*
萧天烬给季白披上厚厚的大氅。
又给他戴上毡帽,无奈又爱怜地叹了口气: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又不愿意坐马车。
这冰天雪地,就这么想骑马?”
季白脸色略带着苍白。
身上穿得厚实,帽子载着,愈发显得脸小。
他浅浅一笑,露出好看的模样:
“躺在床上好些天,骨头都酸了,想出来走动走动。”
说着,他轻笑一声:
“结果你想让我坐马车,坐在马车里还怎么走动?”
“我实在是躺够了。”
萧天烬坐在马背上,搂着他的腰身,别有深意道:
“坐在马车里当然也可以动一动。”
他眉毛一挑,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运动……”
季白一听,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不好的东西。
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闭嘴不敢说话了。
萧天烬扬起下巴,在他耳边恣意笑起来。
他拍了拍马屁股,轻喝一声,马儿扬起蹄子开始小跑。
“先带你去东郊,好久没去看姐姐,咱们一同去看望她。”
两天前,萧天烬就吩咐苏六去通知丁七与陈九,将东郊那栋小楼尽快收拾出来。
季清以后的去处,他也安排好。
季府是不能回去了。
京都也不能留。
他在离京都最近的西城,为她置办了房产与良田还有铺子。
“等看完姐姐,咱们再去季府一趟。”
就当作是最后的告别吧!
*
萧景之在大哥房前等了许久。
等到他腿都站麻了,还未看到人。
他失魂落魄抬着僵直的双腿,双眼无神地往回走。
走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现在心情不好,神色也不对劲,不敢去母亲那里。
生怕她觉察到什么。
母亲现在受着伤,若是再知道父亲要休了她,岂不是精神肉体心理几重打击!
一时间,他又恼怒自己无能。
事到如今,竟帮不到母亲一点!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正发泄着心中憋屈,下人忽然而至。
“二少爷,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萧景之立马放下拳头,拧着眉眼道:
“母亲现在如何了?”
“老夫人精神好了许多,见你这么长时间没有过去,特意吩咐小的过来请你。”
萧景之愣了愣。
良久,他长舒一口气,整理了衣裳,对下人道:
“你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到。”
。